约莫不到半刻钟,那百户就带了一个和林天穆穿着同样常服,身材略微有些臃肿的人进来,林天穆寻思了一下,这应该就是内府监事官黄离了。
初来乍到,给点面子。林天穆站起来点头哈腰道:“哟,黄大人今儿个怎么有兴致到我这库府来转转了?”
百户在黄离耳边私语两句,随即黄离就微微一笑,轻飘飘地说道:“林大人,我手下百户被我差遣来领纸,你为何不予领用,还出手伤人呢?”
“诶哟,黄大人,这怎么就叫我出手伤人了呢?”林天穆笑道,“黄大人,你也知道,我今天刚来衙门里头,陆大人吩咐了一切按规矩办事儿,你看这墙上写得明白着呢,没有批文就不能领,你说我怎么能坏了咱库府的规矩呢是不是?”
“什么狗屁规矩?”黄离挑了挑眉毛,“这玩意儿挂在墙上多少年,我手下的人来领东西就压根没用过什么劳什子批文,这才是规矩,怎么你一来,这库府就要变天了?”
“这是陆大人的吩咐,我也只是照办而已,黄大人还请见谅。”
面子差不多给足了,好话也说过了,这黄离还是不给他好脸色,那也不怪林天穆要强势起来了。
“拿陆大人压我?你好大的胆子。”
“怎么?陆大人作为上官,难不成连手下人都不能管吗?”林天穆说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管原先这个位子是什么样子的,但既然我吃了皇家的粮,那就得按着皇家的规矩办事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宏华卫衙门规矩那么多,到我府库这儿,难不成就不算数了?”
“再说说动手的事儿,黄大人你好好问问他,是不是他先动的手?一个百户抓着副指挥使的衣领子,成何体统?”
“成,既然你油盐不进,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原先看在你从朔州远道而来,还想和你好好聊聊,但眼下你记着,在京城,没人在意你那劳什子王爷,在这儿,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就是个屁,赏你一个副指挥使当当,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黄离的脸也变得严峻了起来,“今天这纸,爷领定了!”
说完,黄离大剌剌地就往府库走去,林天穆却率先一步,挡在了门前,撩了撩头发,说道:“黄大人,今天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跨出这道门一步。”
“怎么,你要动手不成?难道老子怕你?”黄离捋了捋袖子,大有大动干戈的样子。
“如果黄大人要动手,那我也不是不能奉陪,前提是咱们一对一,出了事儿,谁也别想捅到上头去。”
“你!”
黄离一瞪眼,张牙舞爪地就往林天穆的面门打来,林天穆看这架势,颇有王八拳的意思在里头,感情这宏华卫内府监事官并不会武啊!
“住手!”就在林天穆准备反击的时候,一声怒喝吓断了黄离的王八拳。
又一个与二人穿着同样衣服的人站在库府门前,就算是穿着袍子也看得出内里的肌肉,整个人看起来孔武有力,脸上的伤疤证明了他曾经饱受风霜。
“田大人,今儿个怎么有闲情来库府转转?怎么,你们外府闲到没事儿可做了吗?”黄离回头一看,原来是外府监事官田宏亮来了,登时又是一番阴阳怪气。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你当这宏华卫衙门是什么?你的私宅吗?打打闹闹成何体统。”田宏亮走到他们面前怒喝道,“一个衙门里头办差的,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
“商量?我是好好商量来着,可这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那我有什么办法?”黄离说道,“田大人你要作威作福,冲着他去,别对着我。”
林天穆瞧这样子,似乎这内外府两个监事副指挥使,平日里积怨也不少的样子。
田宏亮拉着那百户,问清楚了情况之后,问道:“林大人,据我所知,宏华卫衙门的人来库府领用物件,往常确实不需批文,不知今天这事儿,是陆大人的规矩,还是林大人你的规矩?”
“谁的规矩?”林天穆笑了笑,“墙上写的,既不是陆大人定下来的规矩,也不是我定的规矩,而是皇家定的!进日陆大人嘱咐我照章办事儿,我还当衙门里头人人都懂,原来宏华卫就是这么一群目无法纪的人在当差吗?”
这话一说出来,黄离又想动手了,就连田宏亮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毕竟林天穆这是无差别攻击。
拦下了黄离,田宏亮思索了一番,又道:“那既然是皇家的规矩,又有陆大人的嘱咐,黄大人,还请你照章办事儿吧。”
“凭什么?”黄离当即就吹胡子瞪眼了。
“黄大人,有些事儿既然写明白了,你不照着办,难不成想把把柄亲自送到人家手里头?”田宏亮道,“要是你不愿意护好自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记述百官言行,直接呈奏皇上,这可是我外府的权力。”
外府负责百官监督,可以将官员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作为犯官审判时候的一个依据,黄离自然知道这一点,这时候他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看了看田宏亮,又瞥了瞥站在后头的林天穆,点头道:“成,你们两个联起手来对付我,成,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拟折子,参你们结党营私。”
说完,黄离就夺门而去,他手下的那名百户也紧跟着离开了,田宏亮看着他们离开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田大人光临我这库府,不知有何公干?难道就专为调停我和他的事儿而来?”眼见着黄离走了,林天穆又坐回到椅子上,“我才来库府,东西备得不齐,招待不周,还请田大人海涵。”
田宏亮转过身道:“无妨,手下三个弟兄的刀柄坏了,本想到你这领一些,但既然你有自己的办事儿主张,田某就回去补个批文,再来领吧。顺便说一声,林大人若是想把这库府给管好,不如抽些时间看看近些年的出入登记簿。”
说完,他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转身离去,林天穆不瞎,自然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什么东西,稍微眯了眯眼睛,他对着库府领事喊道:“危小川,你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