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一名灰衣小厮拦住云知欢的去路，“相爷请表小姐去书房。”
书房啊~
云知欢一阵冷笑，她这个外祖父也真是看得上她，听说连她一向得宠的大表兄白文荆都不曾到过的书房，今日竟然会让她过去。
“采繁采芹，你们把东西带回去，造好册子交给许嬷嬷，豆蔻跟我一起去见外祖父。”
都给了她这般大的面子，她要是不接不就是不识好歹了吗！
几个丫头各自领命，豆蔻将手中的东西交到身旁的茯苓手中，然后站到云知欢身后。
“表小姐请！”灰衣小厮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
白相爷的书房勤务斋在二院的东边，对于云知欢这样连二门都未迈过的大家闺秀来说，就是连大概的方向都不一定能够找得着，索性之前接旨的时候是在福寿堂的正院，里二院的书房并不算太远，约摸一刻钟的模样，灰衣小厮在月亮门处停下。
“表小姐从这里进去就是了。”说着，她做了个揖，退了出去。
云知欢也不怕，径自走了进去，沿着游廊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既看到‘勤务斋’三个大字的匾额。
“你在这儿等着。”云知欢小声吩咐了句，既然书房里外都没人，她自然也不能再带人进去。
豆蔻正因为要去见白光耀紧张着，一听到云知欢让她在门外等着，忙不迭的点头。
云知欢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头整理了衣裙方才跨进那道门。
书房很大，几乎快要抵得过云知欢的红枫苑，首先入眼便是一排排两人高的书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书册，与其说是书房还不是说是藏书阁更为贴切。
正前方靠着墙的地方，是一处多宝阁，上面搁着不同形状的砚台，足足有数十方，她略微扫了下，好一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名砚。
多宝阁的前面是一张条案，案边放着一个大腹瓷缸，里头放着七八幅卷轴，案上铺着宣纸，她的外祖父此时正挥着狼毫笔，背着手书写着什么。
“如今满意了？”白相爷问道，言语间充斥冰冷和压迫。
云知欢愣了一下才大约明白他的意思，余光扫到白相爷落笔而成的‘族’字，秀眉一挑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知欢不太明白外祖父的意思。”
白相爷那好似看尽人间世事的双眼，带着凌厉的目光落在云知欢还有些稚气的脸庞，不打算跟她兜圈子：“白家是你的母族，你就是这样感激你的母族的吗？”
“不！”云知欢晃着细长的手指头，丝毫不胆怯的回望回去：“白家是云柔的母族，我的母族早就随着我母亲一起死了。”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相爷眼神危险的眯了眯。
“我说什么并不重要。”云知欢顿了顿，接着道：“重要的是外祖父您选择了白锦绣和云柔，放弃了我母亲和我。”
白相爷紧紧锁住云知欢，云知欢淡然回视，祖孙两人互不相让，约摸过了半刻钟，白相爷率先低下了头。
“不是我要放弃你母亲和你。”白相爷有些疲惫的倚靠在雕花木椅上，“曲家牵连的人太多，你母亲与曲家牵连甚多，不得不放弃。”
“哦。”云知欢点了点头，“所以我应该对您、对白家，感恩戴德了？”
“你……”白相爷被堵了个正着，“你这个丫头何时变得这般冷戾了？”
“这个我得好好想想！”云知欢煞有其事的掰起了手指头，“是在，白侧妃将我送回白府的时候。我身边的丫头全部被责罚，独剩我在红枫苑哭了一夜的时候。是在，婉娇表姐将我推下假山的时候。老太太领着众位表姐妹贪墨了我赏赐的时候。也是在云柔踩着我的肩膀张牙舞爪的时候，还有在……”
“行了。”白相爷打断云知欢的滔滔不绝，“如今你想怎样？”
云知欢沉默片刻，然后歪着脑袋，水汪汪的眼儿里漾开阵阵笑意。
她说：“外祖父，我做了个梦。”
“在梦里，我回到了晋王府，侧妃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尽数大杀，然后要将我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男人，我不愿便来求外祖父，结果外祖父命人将我打出了府。”她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小腿的地方：“这儿，还被狗咬了一口，都可以看见骨头了。”
白相爷眉头皱了皱就听到她继续说道，“最后我还是嫁了，所幸那个男人对我还算不错，我以为我能够那般过一辈子，没想到柔儿见我过得不错不太高兴。她又联合外人，杀了我的孩儿，逼着我杀了那个男人，最后又让我死在一阵乱箭之中。”
“这里。”云知欢平静的指指胸口，比划着：“被一支箭射穿了。”
“都说做梦感觉不到疼，可是我却能感觉的，就像被人拿着刀子割肉一般，疼得撕心裂肺，就是到了现在，我都还觉得疼得厉害。”
“外祖父不是问我想怎样吗？”云知欢嘴角一咧，绽出一抹轻快地笑容：“知欢不想怎样，只是不想让梦里的事发生，再真真实实的发生一次罢了！”
白相爷探究的看着云知欢的双目，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闪烁着精光，纵然是纵横朝堂多年，此时也仍忍不住有些心惊。
虽然云知欢说是自己是做了个梦，但是他却清楚的明白。依照自己女儿和外孙女儿的性子，那些事情都可能实实在在的发生。而云知欢所说的不会让那些事在自己身上发生，就代表着她会主动将这些事掐灭在灰烬之中。
“所以，这次宫中的事情，只是你的第一步。”
“对啊，这只是第一步。”说道这个云知欢就很开心，不带丝毫的虚伪。“说到这个，知欢还要多多感谢白侧妃和柔儿呢，要不是白侧妃鼓动皇后娘娘办了这个花宴，要不是柔儿那般机灵的扑倒了公主，知欢指不定还在头疼该如何行动呢！”
“对了！”云知欢欢喜的眨巴着眼睛，“外祖父，柔儿的婚事该定下了吧！”
白相爷瞌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出去吧，从今日起，我便不再是你的外祖父。”
这个丫头既然连这一步都算计到了，看来他确实是老了，有些事情已经做不得主了。
云知欢无所谓的摊摊手，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口中还隐隐约约嘟囔了句：“我连母族都没有，哪里来的外祖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