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是班主任黄老师的英语课,黄老师提前进了教室。
教室里慢慢安静下来,之前怀疑要突击考试的同学看到黄老师只拿了本教案,松了口气。
杨芷初开始预习接下来要讲的内容,因为早读的小插曲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她没有报告老师。
“同学们,开始上课。”黄老师把教案放在桌上,站的笔直。
“起立。”杨芷初喊道。
“老师好。”所有同学都起立。
“好。”黄老师环顾了下全班。大家就都坐下了。
第一节英语课平稳地进行着,黄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很多语法都讲得很透彻,杨芷初的笔基本没停过。成晨时不时转头瞟她的笔记,黄老师故意走进教室中间,好让她注意点。但他一转身,成晨又开始瞟了。
杨芷初完全没有意见。自己的同桌是自己养出来的,成晨是典型的偏科,她理科极好,文科却极差,以前只是偶尔问问杨芷初,慢慢得被惯成依赖杨芷初的英语、语文笔记了。当然,杨芷初也会“参考”她的数学。她们是典型的互补类同桌。一个打算当老师,一个决心做一位科学家。
很快英语课就结束了,黄老师收拾好教案,让人上来擦黑板。他临走前突然说,今天下午的班会课不上英语了,上一节正式的班会,那些参加体育训练的,比如孙尧诚,曾勇,肖明浩,这节课也别去训练了。
大家瞬间感觉不妙了。
很多人议论纷纷,不知黄老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龙涛一幅孔明摇扇的表情,胸有成竹道:“八成是周六那对情侣哦。”
杨芷初和成晨都转过身来,听见这话恍然大悟。据说发现那对情侣的是正校长,老校长十分生气,估计黄老师得挨批评。
同桌俩对望一眼,都觉得这次班上有对情侣要倒霉了。
“唉,只是不知道是哪对。”
“什么哪队。”擦完黑板回来的伯东星不解地问道,他以为是什么比赛。
伯东星学习好,运动好,长得也很阳光大气,还跟每个人都相处融洽,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简直是二班最闪耀的星星。
只是感情方面,像个害羞的小男孩,他暗恋周墨的事,大概就他自己以为只有自己知道。
杨芷初和成晨像看小孩子一样眯眼看了他一眼,很有沧桑感地朝他甩甩手:“去去,小孩啥也不懂。”
伯东星郁闷地转了过去。
杨芷初在心里细数着班上的情侣,曾勇和夏明月,万欣和齐志明,李龙涛和包静琦…听李龙涛那自信的声音,应该不是他俩。
旁边成晨突然坏笑着看着她,在桌子下面往杨芷初左边指道:“是不是你和叶风周六…”
杨芷初瞬间脸上有点红,“去去去,你才和他…”
她和叶风就是常见的班级“绯闻情侣”,就是那种班上很多好事喜欢热闹的人装月老瞎配的假情侣,大家都喜欢拿他们开玩笑。有的“绯闻情侣”慢慢地就弄假成真了。
叶风长得很帅,帅到每次打篮球都能吸引很多女生围观,又因为坐的近,和杨芷初经常说话,就被包括成晨在内的好事者们拉郎配了。
而杨芷初随性大方,虽然长相青涩比不过夏明月明艳,也不如周墨出尘,还没有…咳,不比了,总之用她哥哥的话说,是个“标标准准的高中少女”。
对于同学们的玩笑,杨芷初表面害羞否认,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毕竟这是他们对自己的一种认可,青春期嘛。
但假戏真做就算了,自己喜欢的是帅哥,叶风只是包含于帅哥这个男性的子集而已,杨芷初时常这么叮嘱自己,可不能信以为真了。
这么想着,她看向了背对自己,和别人讨论周六情侣的同桌,又想到自己偷偷做的事,心潮澎湃。
“嘿嘿。”
…
时间来到中午,吃完饭,兼职语文课代表的杨芷初抱着一堆作文本走在楼梯上,经过班主任办公室时看见几个男生站在黄老师办公桌附近,其中有曾勇和孙尧诚。
杨芷初知道曾勇时常看不惯孙尧诚,怀疑他们是不是打架了,毕竟以前也有过。
她在门口蹲了会,实在听不清,只看见几个男生低着头,就干脆回去午睡了。
这时阳光正烈,万里无云,一扫前几天的阴冷,教室里的窗帘都放下来。
杨芷初把作文放在讲桌上,就回到座位开始午睡。
睡眼朦胧中,好像看见几个被叫去办公室的男生蹑手蹑脚地进来,好像其中还有谁自己在办公室没看清…
杨芷初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火山喷发,梦见了遮蔽天空的巨浪,梦见裂开崩解的大地,她虚弱地转头,看见了一张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
成晨长大点大概就是这样吧,她想。
这张脸注视着杨芷初,满是悲伤和泥泞、血污,她的头发梳到两边,杨芷初从没见过成晨留这种发型;她的左眼戴着一块方形绿色镜片,上面出现了一丝丝裂纹,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看着“成晨”这幅伤心的样子,杨芷初想,她为什么不哭出来呢?
成晨私底下十分脆弱,杨芷初和她看一些爱情电影她老是哭,就算不是催泪片段,她也会哭。
她边哭边说为什么他们要分手啊,他们就不能在一起吗?
杨芷初就会安慰她,说爱情不是题目,不像数学那样1+1=2,也没有那么多定理帮忙证明。
她们看一些英雄电影成晨也会哭,英雄为什么要牺牲呢,那些人真的值得他牺牲吗?
杨芷初又会说,如果你做题发现得出的结论和自己的假设不同就会放弃嘛,当然要继续啦。
她们看恐怖电影成晨也会哭,不过杨芷初就不会安慰她了,因为她也哭。
杨芷初感觉这场梦好真实,自己似乎真的就躺在长大的成晨怀里,外面是狂烈的天灾,面前是悲伤的成晨。
她用力地伸手,手慢慢地举起,手背上是泥和血结成的痂。
她想摸摸长大的成晨。
“成晨…”她的喉咙发出完全没听过的,嘶哑的声音。
成晨眼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又迅速黯淡。
她抓住杨芷初伸出的手,杨芷初看见了她的手套,好像很高科技的样子,淡绿色的丝线在浅灰色的底上编织出方块与菱形的图案。
“芷初。”成晨的嗓音也变成熟了。如果去掉她脸上的泥,成晨该多好看啊,杨芷初为朋友感到高兴。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了,你想他们吗?”杨芷初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这是我的结局,芷初。”成晨的眼神似乎变得坚定。
成晨身后的天空又黑又红,像是什么恶兽的巨口。
“分析完成,填补可行,后果无法估计,请慎重考虑。”一道机械声音从成晨的绿色镜片部位发出,这声音,杨芷初感觉有些耳熟,但又分辨不出。
“执行。”成晨说道。
镜片里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钟:“开始填补,需要3分钟。”
“芷初,在地下4层,右边第二个房间,那里有我们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成晨目光决绝,又带着几分解脱,把杨芷初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放下她的手,帮杨芷初擦着脸,想必她脸上也满是泥和血吧。
“瓦力2,帮我把她带下去。在他把这里彻底毁灭前。”
他是谁?
成晨把杨芷初好像放到了什么铁板上,杨芷初仰着头,只能看见黑红的天空和一些破败的高墙。
她想说话,但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努力地把头抬起一点,好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成晨。
成晨也在回望她,摆了摆手,然后望向天空。
突然,天空中似乎有什么出现了,那些红的黑的,就像调色盘里的颜料,扭曲着,交织着散开,天空中出现一道炽烈的白光。
犹如神降,那道白光中出现了一道人影。
不知为什么,杨芷初的内心感到非常大的震动,她不由自主地感觉到那道身影的神圣,伟大,亲近,和…恐怖?
随着身影放出的光芒越来越大,狂风的呼呼声和雷霆声也越来越大。
成晨只是看了那个身影一眼,无悲无喜。
她转过头来,对着杨芷初似乎说了什么。
但是风雷声太大了,杨芷初只能依稀分辨出前两个字的口型,是“吱吱”。
成晨说完,眼角流出了一抹眼泪,她伸出两根手指,在眼角往下一抹,一下子把眼泪擦去。
是了,她就是成晨…
杨芷初看到这熟悉的动作,心里涌出巨大的痛苦。她要做什么?我感觉…我要失去她了。
杨芷初还想起身,想喊出来,但瓦力2号已经把她运到了好像是电梯的地方,风雷交加中,刻着绿色复杂线条的电梯缓缓下降。
隔着电梯的缝隙,她看到无比刺眼的青蓝色光芒。
电梯在下沉…
…
“吱吱,吱吱。”杨芷初忽然感觉车上有人在推她,好像又听到成晨的声音了,她也进电梯了么?
“吱吱,快醒醒,马上上课了。”
啊,上课。杨芷初马上醒了过来,她一抬头,安静的教室,推着自己的同桌,哪有刚才的末日景象。
“班长昨晚干啥了这么困。”李龙涛在后面打趣道。
“拯救世界去了。”杨芷初偷偷擦掉没人看到的口水,拽拽地回答。
她转头看向成晨,仍是青涩的脸,扎着常见的马尾,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你不会又做梦了吧。”成晨问道。
自己还真做梦了,不过杨芷初不打算现在讲,刚才的梦太真实了,她想放学后慢慢给成晨讲这个未来女战士版的成晨的故事。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节课,班会课。
黄老师一脸严肃地走进教室,下面还打算趁班会写会作业的同学看见老师的脸,马上把作业收起来了。
果不其然,黄老师要讲的就是周六那对情侣的问题。
他首先敲山震虎,说我已经知道是哪两位了,请自觉站出来,接受批评。
杨芷初心里明白,他肯定不知道是谁,这明显是在诈唬人。
她也替那对情侣祈祷,她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涉及大人与少年的对立,少年们都会同仇敌忾。
见个个都低着头,黄老师又开始打感情牌,说自己也理解青春期的躁动,舌绽莲花。
杨芷初都差点要被他感动了,忽然右边成晨递过来一张纸条。
她偷偷在桌下把纸条展开,上面写着:我刚听万欣说,校长那天只看到一男一女在教室里离得很近,根本没看到脸,老师肯定在诈我们。等校长要靠近时那对男女就好像消失了,咱们在4楼,你说那是不是一对殉情的鬼?
鬼?杨芷初觉得有点滑稽,她猜是那对情侣躲在桌子下,趁老校长不注意溜出去了。
不过在自己班看见的又不一定就是自己班上的人,杨芷初觉得是老校长硬要黄老师抓出一对情侣来,杀鸡儆猴,所以平时和蔼的黄老师也只能硬着头皮诈唬他们。
黄老师平时和同学们都相处很好,除了英语平均分比不过隔壁1班时会发发脾气,平时经常被同学们开玩笑。
看来这次老校长的确是很生气啊…
似乎读到了杨芷初的心,成晨又偷偷递过来张纸条,上面写着:老校长孙女也早恋啦!
怪不得。
她环顾教室,发现曾勇好像有点不舒服,皱紧眉头,似乎在天人交战。
很可疑啊。杨芷初希望黄老师没有注意到他。
黄老师说了一堆煽情的话,见还是无人应答,只能咬咬牙,使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既然还没有人站出来,那我们就只能采用检举制了,我这里有纸条,每人一张,不记名投票,把自己认为可能是情侣的,都写上来。”
靠!
一个个低着头的同学像炸了锅。
黄老师这招太狠了,杨芷初看向周围,大家都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这么多人,要是真有人打小报告怎么办?又不记名,杨芷初觉得这样做太损民心了。
一道道怀疑猜忌的目光交错,忽然,一个人站了起来。
曾勇站起来了,目视着桌面,右手举起:“老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