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束银光自东市方向升起,射向天空。随即四散成星光点点,翩然而下,又慢慢泯于黑夜。随后是更多光束亮起,经久不息,将漆黑夜空映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炸响自远处传至沈府之时已是微不可闻,尤见天边火树银花。魏国公府西边角门敞开,当代魏国公一袭白衣立于阶前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蓄了大半年的胡须不见踪影,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丰神如玉的沈府大公子。徐锦同样一身白色留仙裙俏立在身旁,上好的绸缎在皎白月光下,隐隐有流光闪烁,手持红色花灯,恍然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身侧沈安立于小白和孙婉婷中间,同样的月白衣衫,只是不似沈安那便流露出风流意味。身形瘦削,唇红齿白,小小年纪便是一股俊秀之气。
左侧稍稍矮点的女孩身形尚小,淡黄儒衫莹莹而立,腮凝新荔,鼻若鹅脂,柳眉弯弯,大大的眼睛闪烁着东市夜空绽放的烟火。
右侧的小姑娘较之少年似乎又要稍高些,同样一身淡黄襦裙却要显得身材长挑些,鸭蛋脸面,眉目间神采点点。双丫髻发垂下,偶尔随身形晃动,与左侧小女孩指着绽放的烟火嘻嘻笑谈。
三个精致小人个提一盏黄色小花灯,右侧一盏小花灯上书:‘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右侧小花灯写道:‘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至于沈易自己则是分到了‘鹊桥仙’三个大字,有个词牌名也算是三人合题一首诗了不是?足矣,足矣!
待到沈氏出行车马备齐之后一行人便上车往东市而去,在这整个过程中徐锦居然没看他们三人一眼。整个人都快挂到自家老爹身上去了。看来以前不带自己出去是对的,沈易很怀疑照着架势自己掉哪儿了这两夫妻能知道吗?
......
乞巧节还是沈易来到靖国之后度过的第一个节日,好在沈易前世是个孤儿那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觉不是很浓,否则这东市大街上来个‘念天地之悠悠,独呛然而泪下’别人还以为沈府大公子癔症犯了。
此时的东市大街完全成了灯笼的海洋,就连面前这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做了个花灯绑在插满糖葫芦的支架上,沈易瞅着这个和支架极不协调的大大的花灯,这真的不累吗?
沈易接过糖葫芦往回走,小贩随即就被三五个妙龄少女围住,听着身后不时传来的清脆笑声,和小贩说着自家灯笼的嘿嘿憨笑声,怪不得不累。秀色可餐,同道中人啊。
递给了小白和孙婉婷一人一支,沈易瞅着前面已近拉下他们一段距离,拉着沈安衣袖蹦蹦跳跳的徐锦两人,若不是身后还跟着四个护卫,这三孩子怕是没人要了。
东市坊们前的一道大街多是贩卖些零嘴,挂饰之类的小物件,沿着主街道往前走,便是京都有名的烟柳之地。
两岸灯火倒映在水中水浪翻涌,波光嶙峋,河面之上画舫小船络绎不绝。翠绿的帷幔被风吹开一角,豪商美婢,才子丽人。靡靡丝竹与欢笑声在河面之上徘徊,久久不散,这便是乞巧节一大盛景的京都河畔。
此地少年不宜,沈易拉着两个想在桥上看人放河灯的两个小女孩迅速过了桥。
再往里走就是东市最为繁华的街道,到了这里已经很少在见到行脚商贩,来来往往多是三五成群锦衣袄裙的富家女子,街道两边也不是摆摊的小贩而是一些身穿仕子服的少女在组织着游戏,看样子倒像是进学的女学子。徐锦便和沈安站在一处摊位前,徐锦手里拿着木质的钝箭,往远处的一个小瓶子里投去。
沈易拉着小白和孙婉婷走上前去,徐锦刚好投中一矢,引得众人连连叫好,沈易拉了拉还想继续的徐锦。
徐锦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
“易儿,你们终于赶上来了。”
感情您也知道我们没跟上啊,徐锦看着自家儿子无语的神情,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连忙将手中的木矢塞到了孙婉婷手里,把两个小女孩往前推了几步。
“来,小白,婉婷你们也来试试,可好玩了。”
看着眼前玩的兴高采烈的三人,沈易无奈叹声气,自家娘亲和两个小丫头在一起真是不分大小。一个心理是少女,两个真正的少女。
一旁的沈安倒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还不时呵呵笑着跟着喝彩,见三人投不中还帮着出主意。合着一家都是这样。
沈易拉了拉自家父亲的衣袖望着前面仕子打扮的女子好奇的问道:“父亲,这些人怎么是这样的打扮。”
沈安低下头笑道:“这些女子本就是玉京书苑的女学子。只是今日书苑放了休假,在此组织一些玩乐游戏。”
沈易惊讶道:“书苑之中还能有女学子的吗?”
在沈易前世的数千年历史中除了女帝临朝的一段时间内,女子地位稍有提高之外,男女大防一直是贯穿几千年的理念,也就造成了新世纪开国后的一系列男女对立的事件。靖国居然已经运行男女共同进学了。
沈安笑道:“这有何奇怪的,女子进学自我靖国立国以来便一直如此,至于原因,往后你去玉京书苑进学就知道了。现在除了一些酸儒迂腐之人有所诟病,大多都已经习惯了。你娘亲也是与为父在玉京学院相识。”
沈安顿了顿接着道:“况且这乞巧节的活动一直以来也是玉京学院的女学子在组织,你娘亲与我年年来此也算是我两人对书苑的眷顾吧。”沈安看着眼前与两个小女孩击掌欢呼的徐锦嘴角慢慢勾出了一抹笑容,仿佛世界上只剩下眼前的女子。
虽然被自家父母喂狗粮有些心塞,不过这样的才能叫做家吧,可惜自己以来就遇上了两个女孩,不过大抵不会有差的。沈易看着两个小女孩也是微微一笑。
“子笠果真是我靖国少有的好男儿啊,每年乞巧节都不曾错过。”
身后传来颇具磁性的声音,沈易和沈安一同转过身去,只见眼前一位身穿青衣袍衫,身材英伟的男子,衣着虽说简单,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身旁几人都不自觉空出一片小空地。
手里牵着一个红色襦裙的小女孩,秀发披散。肌肤细腻,只是抿着嘴唇怯怯的模样似乎有些无法融入周围的热闹场景。身旁还有一位浅色袄裙的美貌女子,顾盼之间自有神采流淌,想必出身也是颇为不凡。
沈安有些意外刚想要行礼便被扶住,那男子哈哈一笑道:“子笠,你我相识这么久,怎的还如此多礼?”
接着靠近沈安轻声道:“别向易儿拆穿我的身份。”
沈安微微一愣,陛下这是想观察一番易儿了?
随即拱手道:“萧兄,许久不见了。”
萧映羽拍拍沈安肩膀颇有些感慨地笑道:“你可是许久不曾唤我一声兄长了。”
徐锦听到这边动静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过来,看见几人有些惊讶,连忙走过来,刚想行礼却是那人拱手道:“弟妹,许久不见。”
徐锦不明所以的看了沈安一眼,见自家夫君摇摇头,也只能略微一礼道:“兄长安好。”
身后另一女子走出来浅笑道:“锦妹妹可是许久不曾来看望姐姐了,可是忘了姐姐了?”说着有些娇嗔的看了徐锦一眼。
徐锦看着女子有些惊喜道:“燕姐姐。”
说着跑过去拉着女子的手娇笑道:“这不是没时间吗?有时间我肯定去看望燕姐姐啊。”
那女子点了一下徐锦的鼻子嗔道:“没时间看望姐姐原是忙着和自家夫君浓情蜜意呢。”
徐锦摇着女子的手娇声道:“姐姐。”
那边两个女子调笑,萧映羽拉着红衣小女孩走到沈安一旁看向沈易笑道:“这便是易儿了吧?”
沈易不知如何称呼看向沈安。沈安望向萧映羽,萧映羽见状哈哈一笑道:“我不在京中已久,易儿不识得我也是常事,我与你父亲是旧识,你唤我一声萧伯伯即可。”
沈易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萧伯伯”
萧映羽又牵出身后的小女孩介绍到道:“这是我女儿萧安君,比你小上些。”又看向女孩轻声道:“这是你沈家哥哥,沈易。”
沈易又略一拱手道:“安君妹妹”
那女孩沉默一会儿才糯糯道:“沈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