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下中学,初三一班,元旦联欢会正在如火如荼地热烈举行。
班主任曹老虎没来参会,特别捎话嘱咐我,要认真主持好此次联欢会,务必做到严肃、活泼。
“严肃岂能活泼,活泼岂能严肃,严肃活泼就是一对死冤家。”我心里抱怨着曹老虎的不近人情,也就把严肃这个词在脑后能丢多远给丢了多远。
当然,我这样做的目的,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我打算在联欢会最后邀请暗恋许久的团支书丁香,共唱一曲《读你》,表达我对她的爱慕之情。而且,最为重要和令我激动不已的是,会前,丁香已经默认接受了我的合唱邀请。
我热烈地期盼着联欢会结束时刻的到来……
少了曹老虎坐镇的联欢会的气氛绝对达到了超级自由主义,没了老虎管制的猴子们,创造着一轮又一轮肆无忌惮的欢笑声。
讲台上,倒数第二个节目,开心宝林大伟的哑剧——《点炮仗》,正在表演。
林大伟的表演惟妙惟肖,全情投入,在胆小与勇气之间,来来回回点着炮仗,使劲戳着同学们的笑点。
忽然间,就听刺啦一声响,唉呀妈呀,林大伟的裤子撕裆了,花裤衩暴露无遗。
刚刚大伙还是忍俊不住的情形,瞬间爆燃,变成哄堂大笑,同学们一个个前仰后合,笑点火力全开。
“嚯,这炮仗放的,了不得,威力太大了,你完了,林大伟,儿子小棉袄统统完了。”
哑剧瞬间有了配音,林大伟捂着裤裆,一脸尴尬地鞠躬退场,转身一溜烟往宿舍狼狈跑去。
“杨阳,你去帮帮大伟啊!他肯定没带针线缝裤子。”
生活委员岳小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二班花杨阳喊道。
就在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林大伟女朋友二班花杨阳的时候,一声鸭公嗓又把大伙的眼球引向了讲台。
“看啊,班花丁大书记的情书哦?”
学渣邵二愣子鸭公嗓喊出的这一句,着实令正准备邀请丁香上台合唱的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是怎么个情况?
“二愣子,快念一下啊,谁给丁大班花写的哦?”教室里嘘声,口哨声,起哄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像置办年货的集市一样,嘈杂不堪。
邵二愣子一下子跳到了讲桌上,手里摇晃着一页写满了字的信纸。
“我念啦,怎么没有掌声呢?”鸭公嗓想要些气氛,摆着普,继续抖动着手中的信纸。
“给我,快给我。”团支部书记,班花丁香起身追到讲桌前,想夺回邵二愣子手中的信纸。
丁香显然很烦乱。现在,她的唇半开着,露出坚硬与洁白的牙齿,腮边的肌肉已经微微鼓起,似乎正在准备力量去咬人;响亮而焦急的声音中带有不安与羞涩;桃圆俊俏的脸蛋,涨的绯红,在黑亮的头发衬托下,蕴藏着暴力的症候。
“不行啊,大伙说给不给?”邵二愣子摇着信纸,一脸坏笑地站在讲桌上。
“还给我,你个挨千刀的邵二愣子。”丁香快要哭了。
“不行哎,这么好的美词妙句要帮助一下作文不好的同学啊!”邵二愣子继续发着坏。
“还给我!”丁香开始使劲推讲桌,她很着急,使出了全部劲头子,决意要把讲桌推翻。
日久欠修的讲桌嘎吱嘎吱的发出了痛苦地呻吟声,和丁香的哭腔混在一起,演绎了元旦联欢会最悲情的节目。
破旧的讲桌哗啦一声散了架子,邵二愣子一瞬间居然跳到了地上,毫发无损。
“给我,快点!”丁香向着邵二愣子冲了过去。
“不行,给同学们读一段,就还你,是不是同学们啊?”
邵二愣子在前面跑,丁香在后面追。
邵二愣子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信纸从教室跑了出去,丁香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跟着颠颠追了出去。透过窗户,俩人一前一后,一跑一追,奔着操场去了。
一会儿,邵二愣子举着信跑了回来,丁香没有跟回来。
邵二愣子喘着粗气,回头看丁香没有跟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就念一段,一段,完事就还给班花。注意听啊,念啦!”
处于青春萌动期的年轻人对于这类新闻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心。
实际上,是因为他们内心都有着对异性的爱的体验这种强烈的冲动,迷醉心理促使他们激发出一种近乎幻觉性的思念情绪,导致陷入强烈的激动之中。
每一个年轻人幻想着爱恋的人,表现出不可抑制的亲近冲动,想去交流,想写情书,或者想收到情书,但因为各种原因,被压抑着。
这回,不知哪位胆大的闷骚同学悄悄向班花丁香射出了第一支丘比特之箭,连我这个一直悄悄暗恋丁香的大班长,都有意不去阻止邵二愣子的野蛮行为,因为,我想知道是谁抢在我之前,干了这等事情。
“嗯,嗯,我念啦!”。邵二愣子清了清他的鸭公嗓,开始朗读起来。
“丁香,我真的喜欢你!一直默默滴喜欢你!我不想说我是谁,我只想说——
他年待你出阁时,我愿铺十里红妆,建千亩花园,迎亲队伍百米。我骑高头大马,红袍马褂;你坐八抬大轿,凤冠霞帔。
那一天,你可装扮得如斯华丽,缨络垂旒,玉带蟒袍,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
鸭公嗓读不下去了,身体往黑板上一靠,眯着眼一脸陶醉地说道:如此漫溢的幸福,我这个俗人已经被美醉了。”
“二愣子,快说结尾谁名字?”少男少女们明显被这热辣辣的爱情文字击中了,叫喊着。
此刻,如果我是女生,也会小鹿心中乱撞。真看不出,一班藏龙卧虎啊,暗地里,我还有如此强劲的对手哦!
就在我以为本段爱情表白节目告一段落之时,鸭公嗓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呼曰:写情书的是个软蛋,不敢写名字。可我想真心说,丁香,丁香,我爱你,俺无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只有粗衣褴褛,清贫度日,可否?
顷刻间,教室里的爆笑声绝对超过林大伟表演撕裆数倍之多。
丁香还没有回来。我想,我要收场了。
搞完怪的邵二愣子再次闭上眼陶醉在十里红妆的盛大场面里。我大步上前,一抬手握住他持信的手,轻轻一个手腕擒拿,那张“十里红妆,千亩花园”的情书瞬间飘落到我的手中。
“啊呀,谁啊?”邵二愣子被疼痛从美梦中惊醒,瞪着两个眼珠子刚要张嘴骂街,一看到我,王者,立马把脏话咽了回去。
我微微垂了一下上眼皮,下巴朝教室门口动了一下,一脸嫌弃地鄙视着满头赖疤的邵二愣子。
“班长,我懂,我马上滚,马上以最圆润的方式快速离开。”
曾经被我暴打过的邵二愣子很识相,一声未吭灰溜溜地跑出了教室。说实话,如果再慢一步,我的铁拳就会把他揍得比上一次只会更痛更狠,至少我有理由,这信不是我写的,臭小子诬赖我,该打!
实际上,我是想替丁香出气,只不过犹豫了一小丢丢时间,让这只恶心人的癞蛤蟆逃过了一劫。
我站在了讲台上,看着一地稀里哗啦的旧讲桌残骸,脑子里在想,该怎样给丁香解围啊?
我用目光扫着,或者说,侦查着,每一张青春稚嫩的男生的脸,想通过微表情判断这信是谁写的。说实话,这信写的好有气魄,我的内心都被惊到了,千亩花园,十里红妆,这简直是哄抬爱情市场价啊!
“同学们,邵二愣子刚才这个节目,属于爆款,请问哪位绅士是该节目始作俑者?”我自以为是地想把这个插曲当作个有意策划的节目给丁香遮掩过去。
“班长,不是你啊,你俩可是郎才女貌哦?”一个男生喊着。
“班长,贼喊捉贼,咱班除了你,谁还有这梦想,这文笔?快如实招了吧!”
“对啊,班长,招了吧!”
这人缘好也不能好到这份上吧!我平时待汝等不薄,不帮我找出暗藏的对手还……哎,智商啊,智商这东西是硬伤。
此刻,我望着这些个欢呼雀跃的家伙们,心里盘算着,合唱《读你》黄了,我要从情书气势上压倒对手。于是,我挺胸抬头,慷慨激昂地说到:“你们心中高大伟岸的班长的情书是这样子滴,且看!”
一转身,我捡起一颗红色粉笔头,在黑板正中潇洒大方地写下了:
致丁香
坡下春风千千爱,
冲天兰麝入心怀。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以丁香满城开。
东屋姹紫红妆彩,
十六凤舆合纹盖。
此生最爱丁香你,
翩跹蝶舞迎亲来。
“哦,哈哈,王者,你叫王者,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哈哈!”
“王者,那丁香是东宫,谁是西宫呢?”
写罢,我暗暗得意,以王者的姿态环视着台下:
同学们有的兴奋地上了桌子指着我哈哈大笑;
有的脱了鞋,使劲敲着课桌喊着起着哄;
有的女生拍着小手欢跳着;
也有一脸不爽和委屈的的女生在瞪着我……
人们都说:福兮祸兮,乐极生悲。就在得意之时,我的眼睛余光突然发现,丁香一脸通红的站在教室门外,眼睛里闪烁着一股哀怨的怒火,这种怒火通常只有因爱生恨的女孩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