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融的震惊中,唐月琅兀自说道:“我们这些名为爵储的质子,是打一出生起就被攥在陛下掌心的。你见我们飞扬跋扈、张狂任性,又或者不学无术、纸醉金迷,心中多少是有不屑的吧?可你不知,我们中并没有几个人当真是这样的本性,只是他想看我们这样,我们就必须拿这样的自己给他看。不管我们做什么样的戏码,都只是为了要活下去。”
“可……既是质押,陛下对你们自然也是要护得周全才对,你又说什么要活下去的话,这是什么意思?”话说到此处,曾融学者的本能已被启动,开始在迷雾中抽丝剥茧的寻求出口。
她是礼部最年轻的学士,家世也不显赫,因此对政务的牵扯其实并不太深。之所以会站到太子一边,是因为她觉得将来终究是该由太子来继承大统的,自己提前站到将来要效忠的队伍里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如今听得唐月琅这样一说,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自己在做的一切,好像想得太少了些。
“你还记得安国王府上已故郡主司凤宁么?”再提到这个几乎已被世人遗忘的名字,唐月琅胸中气血翻滚,语气都有些不稳起来。
“记得。当年被北楚来的细作暗害,中毒身亡。”曾融犹豫了一下,说得小心翼翼。
司凤宁的案子在当年闹得举国皆知。
不过当时曾融年纪尚幼,且还在地方上生活,因此这已是她所能知道的全部。
但唐月琅陡然提到她,事情就必然不会只是那么单纯而已。
“北楚细作,呵。”唐月琅再度举起酒坛,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清冽狠辣的烈酒下肚,给了她翻捡童年记忆的勇气。
司凤宁是镇守北疆的安国王府上爵储,年纪比唐月琅要长上好几岁。
她天资聪颖,博闻强记,又一呼百应,是当年京师内同辈爵储中最早冒出头的领袖式榜样。
却也是最早死于非命的。
唐月琅七岁那年,十六岁的司凤宁风头正劲。
司凤宁虽身为爵储不能出京,却通过高超的手腕结交到不少江湖豪杰,一时门客甚众。
及笄那年进兵部领了公职后更是风生水起,左右逢源,众人无不交口称赞。
且由于她父亲安国王领兵镇守北疆,她在军方的交情也颇厚。
那时她少年壮志,锋芒毕露,师从兵家巨匠,又懂触类旁通,行事颇为大胆进取。
她在京师的安国王府中组建了一队护卫。有江湖顶尖高手喂招,又有兵家匠师及司凤宁亲自指点阵型,再加上安国王麾下爱将们每每进京总来点拨一二,这支存在于王府中的小小卫队,其战力却令人高山仰止。
她甚至还出资在京城开了一间书院,请来举世闻名的鸿儒孙道研坐馆,又引来诸多学者名士前来授课,司凤宁本人也常常与生员们在一起探讨研习。
可以说,这样一个人若能成为朝廷柱石,那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