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月琅匆匆回到小庙厢房时,之前被她遣去醉星楼寻惠安的那名王府护卫已先到了。
此时房中气氛沉闷,众人的神情都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悲伤的情绪。
“惠安并未能从观澜堂脱身,是么?”唐月琅之所以会派人去寻惠安,也不过是抱着一丝侥幸罢了,若当真惠安没能及时逃出,她也不会感到太震惊。
可护卫探得的消息却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惨烈:“属下听路上的夏国人说,观澜堂暴露后不久,醉星楼与城内另一家青楼‘花想容’也被剿了。据说两家的嬷嬷与观澜堂的小掌柜都……”
观澜堂的小掌柜就是惠安。
不必再往下说什么了。
唐月琅背靠门扉,紧闭双目,努力地调整着满腔起伏的心绪。
这一路自九华千里奔来,为避免与夏国军队照面,他们这一行人尽量选择了隐秘的山路、马道,虽未过多与敌方缠斗,但终究是越过了战况惨烈的前线而来,目之所及的满目疮痍、遍地狼烟,流离失所的平民、仓皇无措的溃兵,千疮百孔的国土上沃野伏尸,血流成河……
那些令人不忍直视的场面,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还历历在目。
因此惠安虽是在夏国境内遇害,但大家都不用太过深思便知道他的结局有多惨烈。
良久的静默后,唐月琅才颤声开口:“那……有韦锦澜的消息么?”
“没有。”
“他身旁的岁安呢?”
“也没有的。”
很好。
这很好。
在此时这种风口浪尖上,没有韦锦澜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唐月琅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吩咐那人道:“你明日继续上街再探,为防引人注目,也不必主动去打听什么,就在旁仔细听别人说话便好。”
虽然这样做未必能真的打听到什么消息,但总算也是一丝希望。
其实她自己脑子乱得很,惠安与花嬷嬷等人殉国的消息让她哀恸不能自止,而无法确切探知韦锦澜的下落与安危更使她六神无主。
可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显出一丝的软弱与不安,因为这些人都在看着她,他们正在以全心的信赖等待她的指令与部署。
若她崩溃了,这些人将何去何从?城外顾影流手上的大队人马又当如何?
自打她带着这群人出了京师,她就不能单单只是为了自己一人而活。
唐月琅定了定心神,又道:“其他人暂且不要出外走动,就在此处养精蓄锐,稍后听我指令行事。”
众人齐声应诺。
交代停当后,唐月琅再次出了小庙,反身折回醉星楼前方路口的大树下。
此时夜已中宵,墨黑的天空中洒下清冷凄清的细雨,路上没有行人。
先前在醉星楼对门茶坊蹲点的那名亲卫此刻已藏身在树上,见唐月琅到来,便在树上轻声发出暗号。
唐月琅跃身上树,整个人也隐没进枝叶间。
她藏好行迹,低声问道:“有动静吗?”
“丛莲姑娘尚未来过。不过属下方才在茶坊里听得一些消息,”那人也小声回禀,“二公子的贴身护卫岁安与二公子一同被捕,后又脱逃。郡主,您说岁安他会不会……叛变投敌?”
“不会,绝不会,”唐月琅强令自己沉下心来,脑中飞快地思索着,目光却一刻不离树下的路口,“且先不论岁安的品格操守,只说他在韦锦澜身边多年,知道的事情可能比皇城司指挥使还要多,若当真他投敌叛变,此刻夏国京城的城楼上必定早已挂满了我九华探事卒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