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辩过后半月的这日,适逢皇后生辰。
时值战祸,皇室也不好大举铺张,于是寿宴便一切从俭,只邀请了皇室成员及亲近的世家公族,算作是皇帝的家宴。
因为裕国公唐鹤龄本人并不在陪都,便由爵储五小姐唐月珈作为裕国公府的家族代表出席,而已被虢夺爵储资格的唐月琅,也以郡主的身份受邀在列,但依律只能照位份敬陪末席。
“长姐……”唐月珈略显清丽的脸庞上还带着稚气,眼神中有些微的瑟缩与不安。
这毕竟是年幼的她第一次以爵储的身份出现在正式的场合,自难免会有一些惶惑。从前这些都是长姐的事情,如今长姐却只能坐在末席,她总觉得是自己抢了长姐的位置。
唐月琅微笑着向宫道上络绎前来的相熟皇族成员及世家子弟颔首回礼,而后镇定自若地牵起小妹的手朝寿宴所在的宫殿走去。
“你心中无需有任何负担,也不必有旁的想法,就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便好。你的爵储资格并不是从长姐这里抢去的,是长姐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情,必须得承受这样的后果。”唐月琅声音轻轻的,但字字恳切无伪。
唐月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仍是有些踌躇:“我只是不知……如何做才是对的。”
公父曾说过,到了陪都,时时要多受长姐提点才好。可长姐似乎从来无意干涉她在爵储之位上的所作所为,从未有只言片语的耳提面命。
唐月琅无奈地轻笑一声,低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从前的所作所为并不一定就比你如今更对,否则今日也不会要累得你来这里担当这份战战兢兢。总之我只能告诉你,如今不比你们从前在自家封地,这陪都之中可全心信任的人不多,切记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是了,公父也这样说,尤其是在陛下面前,”唐月珈应了一声,想想又问,“长姐方才说‘可全心信任的人不多’,那小妹想知道,那些个不多的、可全心信任的人,都是谁呢?”
两姐妹自小没有长在一处,对彼此的了解都算得上贫乏。经过近段日子的相处,唐月琅只知这位小妹聪颖早慧,除了在相熟的四哥唐星野面前会稍微有一些狡黠的小任性之外,对她这个长姐倒是礼顺有加。却不知这小妹心思如此灵敏,颇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就我来说,在这陪都之内我能全心信赖的人除了血缘至亲的你与星野之外,便只有屏东王府那二位了。”
唐月琅并不想让自己过往的经验太多的影响小妹自己的判断,她认为小妹可以在逐渐适应爵储地位的同时慢慢地建立属于自己的圈子。
信任一词说来简单,但在天子脚下这片水深之地却是知易行难。
毕竟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太多的人心叵测,很多时候如若对一个人付出了全心的信任,就意味着将自己与自己身后的家族全部的身家性命都交付到了对方的手上,是极危险的一种赌注。
她对韦锦澜的信任是缘起于对他生情之后,多年来便时时都在看着他,因此她了解他的品格心性就像了解自己一样,所以才敢在他面前毫无伪装与防备。
饶是她与韦锦澄自小一起长大,常常事事捆在一起,从前却都是各自心怀小鬼胎,直到去年违律出京营救韦锦澜之时,才彻底撤除心中的藩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