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侯峰不会唱那首《此山是我开》,他怎么会把歌词记得那么清楚?”李姒说,“只是听过不会唱某首歌的人,一般只能记住一点曲调,根本不可能将歌词记住。他为什么要说谎?难道真有什么需要隐瞒吗?”
“这是疑点之一。”张山伸出一个手指点了点,接着说,“第二,301的刘香也听到过口哨声,从两人对歌曲的判断来看,他们听到的是同一个人的就哨声。你看,刘香住三楼西,侯峰在四楼东,如果侯峰真的也能听见口哨声,那吹口哨的就应该是来自302的赵斌或者202的方浩。因为201和侯峰的距离远,他又在室内,彼此能听见的可能性不大。刘香肯定口哨是从自己楼下传来的,而侯峰根本不能判断声音的位置。所以,就又有了一种可能,刘香的判断有问题,口哨声来自方浩、赵斌,或者就是侯峰本人。不管侯峰是否说谎,倒是洗清了201吹口哨的嫌疑。结合在医院郝思斯母亲提供的鞋子的来源,和我们发现的阳台护栏上的花盆印,还有花盆碎片,现在方浩的嫌疑比较大。”
“那我们是不是该马上再去找方浩,看能不能还有什么发现。”李姒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地说,这是她这两天调查时说话语速最快的一次。
“不着急。根据他谈话的表现,虽然感觉性格冲动,有暴力倾向,但真正处理事情起来也还算理性,目的性也比较强,不像是完全不计后果的人。另外护栏上虽有花盆印,但还有花盆碎片在家里,证明楼下那些碎片可能不是他的。侯峰说谎的嫌疑也很大。陶晶的男朋友是唯一看见过郝思斯走过来的人。还有,别忘了赵斌曾经说是刘香扔的花盆,不能排除他说了实话的可能。至于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摆脱嫌疑,他漠视周围的人,还有过打人的前科,也是个不按规则行事的人。”张山逐一分析过了已经走访过的六个人,作出决定,“我们继续调查,应该还会有所发现。”
二人于是上楼,敲响501住户的大门。
开门的是一个脸色异常苍白的男孩子,十八九岁的样子,染成灰白的头发,微微的蜷曲,像篷松的乱草覆在额头上,和惺忪的睡眼十分匹配。两腮和嘴唇都很无力,显出一种生气时才有的下垂感。总之,他脸上无一处不显得疲累,无一处不显出懒散。男孩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抓着门把手,探头往外一看,见是两个警察,脸上略微显出惊诧。但男孩的惊诧只是一瞬间,只见他一伸手,把大门完全敞开来,露出领口歪斜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短裤。男孩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很平静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哦,对,有事。”张山却一愣,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半大孩子,此刻会这么淡定。
“需要进来说话吗?”男孩很老练地问。
“可以,可以!”张山急忙回答,心里对这个从头到脚都显得懒洋洋的孩子很是欣赏。
“请进。”男孩右手向屋里示意,做出邀请动作。张山和李姒走进屋内。
“你一个人在家?父母呢?”张山走到厨房和卧室门口看看,问。
“我自己住,父母不住这。”
“你成年了吗,就一个人住?”
“下个月十九。”男孩微微抬抬嘴角,显出一丝笑意,但并非善意的笑,而是对张山怀疑他年龄的不屑。
“在读书,还是已经工作了?”
“工作。”男孩说话总是很简短,像吝啬的人节约金钱一样节约字数,因此显得待人冷淡,且心怀戒备。
“做什么工作?我看你这么瘦弱......”张山大量一遍男孩。这男孩的确很瘦,T恤领口处露出来的锁骨像刀片一样,似乎马上要将皮肤割开。胳膊和腿上的肌肉少的可怜,肘部和膝盖都能看见骨节刺出。瘦成他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想到吸食毒品者,和患有甲亢的人。
“我身体好......”男孩正要辩解,电话却响了。他打开电话,说道:“哪里的比赛?......我们一队一个月前就在强化训练......这几天再提升一下技能......配合没有问题。我会安排!好,再见。”
“比赛?你说的是什么比赛?”张山很好奇,这样瘦弱的身体能打什么比赛。
“CF。”
“什么?”
“网游。”男孩说。可张山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男孩只好解释道:“网络游戏,现在也是一种竞技比赛,大学里还开了这门专业。”
“还有教打游戏的专业?”张山看到过身边的好多孩子沉迷网络游戏,荒废了学业,耽误了工作,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视为洪水猛兽的网络游戏,会登堂入室,成为大学的一门学科。
“听说现在网络游戏还有国际大赛,参加的人就是做这种职业的。”李姒曾经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有关网游比赛和职业游戏选手的报导,还有这类题材的电视剧,所以对此并不惊讶。
“你是职业选手,专门打游戏的?”张山重新打量一遍男孩,在男孩的双手上专门停留了几秒钟。男孩有一双手指修长的瘦骨嶙峋的,但皮肤白皙的手,指关节圆滑,指甲盖光亮,指头根根匀称。这样一双手如果用来弹钢琴,会很合适,但电脑的键盘比钢琴似乎还要复杂,所以,用它来打游戏,必定也跳转如飞,应该也是合适的。
男孩点点头,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几乎和电脑游戏里模拟的角色一样,总是很酷地冷着脸。
“真的有十九岁?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张山盯着男孩表面上很酷,实际稚气未脱的脸,依然怀疑地说。
男孩歪歪头,再次对张山的怀疑表示了不满。又点点头,好脾气地拿出身份证,交给张山看。
“邵秦。真是快十九岁了,我还以为就十六七呢!”张山哈哈一笑道。
邵秦摊摊手,作出对张山的判断无可奈何的样子,没有说话。
“知道昨天上午楼下出事了吗?”张山进入正题,问道。
“知道。”邵秦依然很简洁干脆地答。
“咦——你竟然知道!怎么知道的?”
“早上出去听人说的。”这回换成邵秦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张山,好像在问:“难道我有什么不该知道此事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