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有些无措地看向夜清风,见他没有面露不悦,松了一口气。夜清辞接过信,目光还停留在离月身上,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诚请姑娘于七日后到大梵山参加祭祀活动,若有疑虑,可带一人陪同。——大巫。”
“巫灵不是向来很看重每年的祭祀活动么,要她一个凡人去干嘛,总不会是去当祭品吧?”夜倾落玩笑道。
“凡人?”夜清歌轻哼一声,意有所指道:“我看可未必。”
夜清风站到离月身边,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轻声安慰道:“离月,你不用害怕,这些都是我的家人,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离月感激的点点头,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消退,开口道:“我、我不认识什么大巫,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送信给我。他们是什么人,我要去吗?”
“你想去吗?”夜清风询问。
离月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可以去吗?我想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万一是认识的人,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你想去就去,只是必须让我陪着,可以吗?”
“当然,谢谢夜公子!”
两人这边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定了下来,气氛正好。夜清辞眯了眯眼睛,突然化作狼身朝离月扑了过去。
“啊!”
离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直直的向后倒去。
夜清风眼疾手快的将人拦腰扶住,对还在朝离月龇牙的小狼呵斥道:“清辞,做什么!”
夜清辞重新化作人身,舌头舔了舔牙尖,说道:“我不过是试探一下。这又是小孩又是女人的,一个个的全都和巫灵有关系,岂不是太过巧合了。尤其是她,一问三不知的掉到蛮荒后居然还能活下来,又和明……”
“夜清辞。”目光冷冷一扫,夜清风语气中暗含警告的意味。
夜清辞耸耸肩,识趣地闭了嘴。
“没事吧?”夜清风低声询问。
“没事。”
“清辞他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恶意,吓到你了。走吧,我送你回房间。”
“等等。”
两人正准备离开,却被夜清歌叫住。
夜清风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听他道:“把孩子一起抱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夜倾落问:“你同意留下她了?”
夜清歌偏过头,“救都救了,总不能再抛下。别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忍不住掐死她。”
一路将离月送到房间门口,夜清风才停下,说道:“进去吧,这几天好好休息,七日后我会带你去大梵山。”
离月应下,犹豫了一下问:“你的家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夜清风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没有人不喜欢你。你好好照顾自己和这个孩子,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怕。嗯?”
“好。”
看着人进屋关好门,夜清风又往外走了几步,这才道:“跟了一路了,还不出来?”
等夜倾落现身,夜清风也不同她绕弯子:“怎么,看你刚才就像是有话要对我说的样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觉得是明月姐姐回来了吗?”
“自然不是。”
果不其然,夜倾落在心底叹了口气。
“那你对她……对离月,你是怎么想的?你把她,当成明月姐姐了吗?”
夜清风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低喃道:“她们两个人简直如同复刻一般,有时候连我都看不清了。我偶尔一晃神,看着离月,真的觉得就是她回来了,否则一个人怎么会长相、举止、神态,甚至连那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会和另一个人分毫不差。”
夜倾落摇了摇头,“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作为妹妹,我心疼哥哥对明月姐姐至死不渝的感情,如果将她作为替身能让哥哥开心的话,我自然也会为你高兴。”
她顿了顿,“但是,作为一个女子,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当做他人的替身,这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接受并原谅的事,希望你不要成为我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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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透过纱帐可以清晰的看到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大都手持折扇或书本,一副酸儒书生的模样。
与楼下乱嘈嘈的作揖寒暄不同,处于这一层的,多是慕名而来的清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推杯换盏之间,手帕掩去了闺中私语。
夜倾落一席红衣,对着桌上的点心果子挑挑拣拣,半天才找出一块看上去卖相不错的香糕,就着寡淡的果酒吞咽下去。
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夜倾落偏过头问:“顾珩,你说我对夜清风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这百年来他心中也就这么一个念想。”
顾珩替她将酒斟满,回道:“主人不必忧心,夜公子会明白主人的苦心的。”
“希望吧,”夜倾落抬手,将酒一饮而尽,“不过顾珩,那句话我确实没说错。我最讨厌被人当成另一个人,也很不喜欢被人当成第二选择。能留在我身边的,必须是满心满意都是我的人,除了唯一,其余皆不要。我不管你当初为何执意要做我的影子,只一样,永远不要尝试背叛我,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
明明是最危险的话,却偏偏要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在其中。
顾珩倒酒的手停了一下,唇齿微张似乎是要说些什么,楼下的戏台却突然换了音乐,一青衣小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聂公子出来了!”
“聂公子……”
“好,我们要看聂公子!”
“……”
听到“聂公子”三个字,夜倾落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了过去,“终于出来了。”
聂白衣在台上施了一礼,朝旁边伴乐的人略一点头。
两厢之下,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一曲南方小调钻入耳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一曲作罢,掌声伴随着叫好声快要冲破了屋顶,夜倾落甚至看到有胆大的姑娘往台上扔帕子,那人却仿佛与这喧闹脱离,静静地立在台上。
“做个凡人多好啊。”夜倾落自言自语道。
一抬眸,刚好撞进聂白衣看过来的视线里,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眼角处有一枚黑色的泪痣,顾盼流转之间,让人徒增一分爱怜。
夜倾落怔愣间,听见顾珩的声音传来:“主人,聂公子上来了。”
在众多的议论与钦羡声中,一抹青衣出现在眼前。
“姑娘可愿移步听雨阁,同在下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