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这是我的事,我不想任何人手。再说时隔多年,就算我去找,又有几个敢承认,几人能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呢?”春去凄然一笑。
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嘱咐了两句,就让她早些休息,自己回了房间。
萧晴躺在床上刚要睡着,就听见窗户开启的声音,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喝道,“是谁?”
一只温暖的手捂住她的嘴,她一侧头,看到林杰在黑暗中对自己笑逐颜开,她蹙起了眉,拿开他的手说,“你怎么回事啊,放着门不走偏要走窗户!”
林杰把她揽在怀里,笑说,“你没听说过夜半私会的故事吗?那里面的情郎都是爬墙的,我翻窗户,也算是私会了。”
她偷笑,“这是你的府邸,就算你光明正大的从门口进来谁敢拦你。”
“听你这语气,好像是希望我来?莫非,你想我?”最后三个字说得暧昧无比,惹得萧晴有些羞怯,伸手推他,他却抱的更紧,“明天开始,我就要每日上朝了,皇上也要进宫去当皇上,我们两个都不在你身边,你照顾好自己。还好春去来了,也能陪陪你,紫霞性子有些冷,可能不大愿意陪你说话。”
“我知道,你就安心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照顾。”她含笑说。
林杰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柔声说,“其实我根本不担心你会不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毕竟在军营时你也是自己照顾自己,不光照顾自己,还照顾那些伤员。我怕的,是你不辞而别。这里不像在祁连山,我若找你怎样都能找到,可这里是长安,有太多太多我力所不能及的事,你若是真的不见了,我恐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你了。”
萧晴闻言在他脸上轻轻印下一吻,“不会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这夜,两人相拥而眠。
第二天在朝堂上,林杰不断向舅舅望去,几个月不见,他还是老样子。虽站在他旁边,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林杰想起舅母说过,有时间多去看看你舅父。下了朝,林杰就去了将军府,结果石头说舅舅下了朝压根就没回将军府,好像是直接去了期门营。他只好又赶去了期门营。
老远就看到期门营里面热火朝天的,五月的天气,将士们都脱掉了上衣,围成了一圈。他默不作声的挤了过去,从缝隙里看到舅舅红果着上身在人群中央和期门营的士兵在撂跤。他饶有趣味的站在一旁观看。
舅舅的身上大汗淋漓,顺着背脊向下流淌,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淡淡的,目光锁定前方的人,对他招了招手,那人向他扑了过来,而他一个弯腰就把那人摔倒在地。
“好!”林杰拍手大喝。
将士们这才发现林杰在这里,都要向他下跪行礼,舅舅走到一旁去拿衣服,他也跟了过去,对舅舅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舅父。”
舅舅轻哼了一声,穿好衣服后看了他一眼,“这么急着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是从河西回来还未看过舅父,特来赔罪。”林杰笑着说。
舅舅面色也缓和了不少,“我知道你会全胜而归,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欣喜的。”
林杰低下头,“只是,没有把舅父的士兵都带回来。”
“打战总是会死人的,没有牺牲就难成大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舅舅毫不在意的说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也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那毕竟是七千条人命,前一天还同大家在一起说话打闹的人,只短短一瞬间就消失不见,换来了家园和百姓的安居乐业,也换来了自己的荣誉和官位俸禄。他怎么想,都还是想不通。
“听说,你的军营里有一个女人,怎么回事?”舅舅用平缓的语调问他。
“我喜欢的人。”他郑重的说,不带一丝扭捏。
“呵,匈奴女人?”舅舅面带嘲讽的看着他。
他这才明白是自己误解,想要收口已经来不及,就硬着头皮回答,“她是半个匈奴人,母亲是汉人。”
“父亲是匈奴浑邪王。”舅舅替他接道。
他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就说,“她就过甥儿一命,还帮了甥儿一个大忙。而且我说的女子不是她。”
“我知道不是,那个女子叫什么?”舅舅面色如常,只是眼中带着一抹深深地讥诮。果然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如果这件事让皇上知道,看你的大司马位置保不保得祝“叫萧晴。”他回答道。
舅舅只是随便那么一听,既然那个女子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是什么重臣之女,跟自己也就没多大关系了,他也并不想管这些琐事,紧紧嘱咐他了两句,“知道你少年轻狂,可也别太过分,这种事情我不想你再发生,还有那个女子,既然喜欢就别出另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来。”
林杰微微点头,“去病明白。”
“还有什么事吗?”舅舅问他,“若是没有,就跟着我回府吧,晚上在我那里吃饭可好?”
“舅父还是去我的府上吧,紫霞和下人应该已经做好了饭菜。”林杰露出一丝笑容。
舅舅想了想,“也好,我还一次都没去过你的府上,这次就当是参观了。”
林杰同舅舅一起进门时,委实把萧晴吓了一跳,她也不知怎的,一见到舅舅就浑身止不住的打颤,刚想趁大家不注意溜回屋里,却被林杰从老远叫祝“萧晴!”
她只得回过身,低着头对舅舅施了个礼。
舅舅打量着她,对林杰说,“她就是你喜欢的人?”
“是。”林杰笑道。
“眼光还不错,只是这容貌,有几分相熟,我与姑娘,是否在哪见过?”舅舅试探着问。其实他的心里也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见过,只是觉得这个女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林杰讪讪的说,“那日在书房,她和皇上一起见您来着。”
舅舅这才忆起,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走向了正厅。
萧晴见他们没空来理会自己,一路小跑奔回了春去的房间里。春去正在给新被塞棉花,她一进来带动一股风,把地上的棉花纷纷吹起,满屋飞舞。
她用手糊弄着,“你这么急做什么?后面有狼追你不成?”
萧晴大喘着粗气,把门关上后一屁股坐在春去的床上,皱着眉说道,“我的确见了狼!还是一只将军狼!”
“你看见林杰了吧?”春去继续塞着她的棉花,笑着说。
“不是林杰,是舅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见到他心就跳的厉害,腿都软了。”萧晴一边捶着腿一边埋怨着说。
春去却瞬间石化,怔怔的看着她,“舅舅?在哪?”
“就在外面啊,怎么,你想去看吗?”萧晴随口答道。
春去收回思绪,放下手中塞到一半的被,向门口走去。萧晴有些疑惑,问道,“你真的去看啊?他很吓人的!”
“我去做饭。”她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去。
萧晴抓起地上洒落的棉花,自言自语地说,“这棉被还没装完就走了?”说着,拿起那开了口的被角,又看了看手里的棉花,“这个……要怎么弄啊?”
厨房里呛人的油烟味使春去皱了皱眉,她来到一个做饭的佣人旁边,对那个一脸忠厚之相的厨师说,“颜姑娘让我来给霍将军做一碗汤,你让开吧。”
那个厨师多少也听说了颜蓉月在府中的地位,迟疑了一下说,“什么汤,我来做就好了,不劳烦姑娘动手。”
春去见紫霞没在,多半是在厅中伺候客人,就直接把那个厨子推开,来到灶台前,“这趟是我的独门秘方,你怎么能会做,我做好了就会把灶台还给你。”
那厨子见她的脸色冰冷,语气不容拒绝,只好退到一边给别人打下手。
春去见桌上有一节莲藕,就把那莲藕切成片,随便做了个筒子骨莲藕汤。待汤煮好后,把它倒进一个青色瓷碗里,端着它走向正厅。
来到了正厅门前,她的脚步有些踌躇,心也忐忑起来,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勇敢,她也个是贪生怕死惜命之人。如果不是南枫临在死前告诉自己她的身世并不简单,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她一定会认命,乖乖的在济世山庄做一辈子隐姓埋名的小丫头。可她既然知道了,就无法再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里面的那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如果现在不动手,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这样的机会。她的手不住发抖,就连牙齿也在轻颤,她怕,当然怕。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纸包,颤抖着倒进了那碗汤里。
正在这时,紫霞突然出现在门口,她吓得浑身一颤,滚烫的汤从碗中溅出,洒在她的手上,但她依然没有松手,眼看手背红了一大片,还在紧紧地抓着那个瓷碗。
紫霞怀疑的目光打量她,“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进去,都等着呢!”
春去点了点头,抬步想往里面走,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完全迈不开步,就讪讪地说,“紫霞姐姐,我来月事了,想回去换身衣服,你能不能帮我把汤端进去?”
“给我吧。”紫霞虽然觉得她很麻烦,但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就顺手接过,端着瓷碗走向屋中。
春去终于吐出一口气,感到双腿能动弹后,飞快跑回了房间。她的心跳不断加快,甚至自己都能清楚地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这种感觉就像做了什么错事,怕主人发现。她不断安抚自己,你做的是对的,血债血偿,你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