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啪！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这就激动了起来。
只见那大汉双眼突出、舌头长伸，竟早已吊死在这中庭中央的数百年古树之上！
古树树干极粗、需三人合围。仅凭其光秃的树枝便足以遮蔽天日，更何况此刻树枝上挂着的无数白绫？
大汉虽早已死去，但他面朝中庭大门，双眼怒睁，直勾勾地望着出现在门口的老人。
老人拍着大腿哎呀一声，连忙招手大喊：“来来来，快进来吧！”
中庭大门继续敞圆，老人闪身让路，一口纯黑的棺材便被人——啪！抬了进来！
好！
再来一个！
谢谢各位，多谢捧场！
书归正传。
让我们先来顺一下顾宅的地图。
以伙计第一次进门为参照。伙计进的是后门，古代建筑大都坐北朝南，因此伙计进的就是北门。往南走进入内屋，伙计左侧有一回折楼梯。也就是说，这回折楼梯以及两面三层的屋子几乎都在内屋的东侧。
大家仔细想一想啊，也不是很复杂，最好画个图，别绕晕了。
继续往南走，就是中庭。
除了中央的那棵巨大古树之外，中庭的东边，还有一道门。
壮硕大汉，就是这么穿房过屋、搬桌搭椅、溜院爬墙，最后才从这道门中绕出来的。
中庭的西边，还有一个地下通道。通往何方呢？大家先记住，咱们暂且按住不表。
中庭东南西北的四道门，被一个有屋檐的回字形抄手游廊连在了一起。有清水从游廊下涓涓而流，若在平时，这定是一个赏雪听风的绝好之处。
只是此时此景此场面，显得着实有些诡异了。
老人对此，牵肠百转，最终也只是一声叹息罢了（liao）。
你想啊，老人连棺材都提前准备好了，心理准备十分充足。
也是在老人为二人入殓时，找其亲朋好友刻意询问之下，才终于明白了这两桩人命案的原因由来。
诸位且听我一一道来。
……
这伙计呀，上文书说过，是七窍流血而亡——那估计就是被吓死的。
老人一打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伙计，以前还真的做过亏心事。
“唉，虽然说死者为大、逝者为尊，我们不应该讨论他的生前事迹。但既然您发问了，那我就多少说一点吧，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不会介意。”这是伙计的好友和老人聊天时说的话：“伙计他以前，还真的做过一件亏心事。”
老人眼中闪烁着睿智且富有的光芒，静静在一旁听着。
……
这伙计啊，以前可不是做伙计的，而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要是正经雇佣、完事能给钱的活儿，他都干。
什么半夜喂马、冒雨送信、给人看宅子、帮人抬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做。就相当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型万事斋，啊，性质属于个体户。
那天，有人花钱让他帮忙出城逮一只小兔子做宠物。估计是哪家的小姐夫人想要吧，钱也不少，没理由不去。
于是这伙计就出城找了半天，一路连打听带问路，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兔子窝。
好巧不巧，这兔子窝刚好埋在一个小坟包的旁边。
伙计也没注意，千辛万苦这挖那刨，一直折腾到天黑。结果呢，兔子没逮到，反而挖到了一个手骨！
伙计当场就吓坏了，心想：这这这，这是野坟啊。
列位，什么叫野坟？
野坟，就是没有棺材的浅葬之坟。
其来源，第一种是亲人贫困，只能以草席裹身，葬于此处。但这种野坟，一般都埋得很深。连棺材都买不起，最最少也要出把力气，为亲人厚葬，对不对？
第二种呢，就是杀人劫货、毁尸灭迹。杀人的原因有很多啊，多数为见财起意。杀完人后，便把尸体浅埋于此，清理痕迹，当做无事发生。
而第三种，则是有冤案在身，被人趁夜抛尸于此、匆匆掩埋。
伙计看到这手骨，险些当场尿了裤子。
但是当他看到手骨根部露出的一截翡翠手镯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009
于是呢，伙计偷偷拿了两个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尸骨一埋，便连夜逃回了家。
担惊受怕几天之后，手镯一卖，也就渐渐把这茬给忘了。
后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内心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也许是因为他因此而有了一点积蓄，总之，当了这来福茶楼的伙计。
嗯，被吓死了。
让我喝口水。
至于碎嘴大汉，前文中也提到过，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他替别人守过灵。
我当时说的是看（一声）灵，啊，看灵与守灵不太一样。
在古代呢，人们相信人死后灵魂会归来一段时间。因此，亲人的遗体要在家中稍事停留，以候亲人魂归此处，走完这最后一段路。这是停灵。
多么悲伤而美好的一件事，对不对？现在很多地方的习俗依旧如此，热闹之处必有伤心之人，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不相通，让亲人儿女尽尽最后的孝心，也是一件好事。
闲话不多说。停灵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或者自家家人们，会在没合棺盖的棺材，也就是灵前点上一盏灯，用来为回归的灵魂指路。
为免亲人魂归后寂寞、或者指路灵灯半途熄灭，家人们就会彻夜守在灵前，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这是守灵。
那什么是看灵呢？
比如说，人死之后，本家人手不够或者人在外地暂时赶不回来，那本家就会请一些关系较好的外人，来替他们守灵。此谓“看灵”。
这碎嘴大汉，就是看灵人之一。
当夜啊，本家由于各种原因，请了两个人来此看灵。
在灯前和碎嘴大汉对面而坐的庄稼汉呢，胆子比较小。
两个时辰后，那个庄稼汉就嘟嘟囔囔地开口了：“那个，大汉。”
“怎么了？”大汉正在那啃鸡腿呢，吧唧吧唧吃的正香，都没抬头看他。
“你，想尿嘛？”
大汉还在那吧唧呢，一听这话，嘴巴一张，抬头愣住了。
大汉一指棺材：“这还躺着一大爷呢，你去吧。”
“你还怕他丢了不成？这年头哪有人偷老头啊。”
大汉张着嘴，噗嗤笑了一下，连嘴里的鸡肉碎块都喷出来了：“嗯……行，行，那走吧。”
庄稼汉脸红的都快不行了。
一会儿功夫，这俩人一个笑一个骂，慢悠悠地回到了灵前。
庄稼汉感觉哪不太对劲，低头一看：灵灯灭了。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到棺材边探头往里一看——坏了，棺材里躺着的那个老头，没了。
还真有偷老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