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有微风穿堂而过。
意月怕冷早早套上了夹袄,满月俱热依旧着盛夏的薄衫单衣,明先生在上面讲着《孟子》,晋月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托着腮看前面意月满月的背影笑了,一转头正好对上藤井越温润的目光,晋月笑意未减迎着藤井越的目光微微侧头眨了眨眼。
藤井越面色不改,耳朵却红到了底,晋月见此转过了头,她本意并非如此,若是让藤井越有了误会便不好了。
藤井越家里是有私塾的,先前他也一直跟着家里的先生读书,后来公子沅题随阴平王回京后来了姜家学堂借读,藤井越只道自己和宣阳沅题交情深厚,便一道跟了过来,进了姜家学堂。
待到下了学,被先生罚誊抄十篇《孟子》的华阳拉着宣阳的袖子耍赖:“二哥,二哥,二哥哥······”华阳在自己肚内那点可怜的墨水里挑挑拣拣,把他觉得好听的词都用在了他二哥身上。
宣阳抱臂听着他四弟乱七八糟的赞美,随着华阳一会儿说他:“风度翩翩”一会说他:“沉鱼落雁”一会儿又说他:“身残志坚”宣阳脸上的表情也“千变万化”“精彩绝伦”
宣阳推开华阳:“得得得,再任你说下去,我就真被你气的’身残志坚’了”
“二哥,你就权当练字了,我今天实在是有了约,不然再不能劳累哥哥,况且二哥的字写得好是大家都知道的,若我自己写了这十篇《孟子》,先生见了怕是要继续罚我了”
宣阳伸出手指:“最后一次”
华阳倒是见好就收,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是”
然后喊沅题一起去,沅题看了满月一眼推说有事,华阳又喊柏盛西,柏盛西看了沅题一眼也说有事,华阳也不在意,甩甩头就拉着江起跑了出去。
周责拎过宣阳的书匣,宣阳和晋月笑了笑便回去给华阳誊抄《孟子》了。
烛盏一到这个时节就贪睡,打着哈欠给晋月收拾笔墨,晋月也不急着回去微微闭目靠在栏边任黑发红衣被风吹起,一旁的满月正看着柏盛西和沅题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她有些头疼扭头要走,那两位爷一见满月要走便伸手要拦下,不知是怎么个寸劲,就撞到了晋月。
晋月只觉自己要从栏边翻下去了,却被一双清凉的手拉了回来,是藤井越。
藤井越放开手关切询问:“可伤着没有?”
晋月怔在那里,半晌后回道:“多亏了千也公子,并未受伤”
晋月打量藤井越,一袭白衣出尘不染,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神色清冷却温柔,好一个翩翩公子,当真举世无双,让她不由的想起先生讲《诗经·淇奥》里那句:“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
晚间,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屋内烛灯下,晋月轻轻推着一个白玉轮的药碾子碾着花,边听烛盏和初一在一旁翻着花绳吵吵闹闹。
晋月拿起剪刀探着身剪烛花间,华嬷嬷推门进来笑道:“大姑娘来了”
晋月放下剪刀把意月迎进屋子,轻轻搓着意月的手道:“外面这样凉,大姐姐怎么还出来了?”
意月接过烛盏递过来的热茶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呢,梅姨娘有了身孕,这会子正热闹着,我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怕吵,就想着不如来妹妹这里坐坐”
晋月继续碾花:“倒也是件喜事”
意月道:“是这样说呢,只听说她前几日吃不进饭,今儿用了晚饭竟干呕恶心起来,请了郎中来瞧,说是有了身子已一月有余”
晋月狡黠一笑:“大伯父虽不惑之年,却依旧身体强健,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大姐姐就又多了不知几个弟弟妹妹陪你说话解闷儿呢”
意月点点晋月的鼻子,笑意温柔:“多大的姑娘了,不知羞”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不见大也不见小,晋月让烛盏打发了人去告诉范姨娘意月今晚住在她这里,又将意月桌上的一本经书带了来。
外面的天虽黑透了,可时候还早,伴着一盏玉勾连云纹的烛灯,紫檀木桌边围坐了一圈人,晋月轻轻推着白玉轮的药碾子碾着花,意月静静的翻阅着经文,烛盏初一翻着花绳,入画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她俩翻花绳,时不时搭两句话。
听着玉轮碾过朵朵槐花,听着三个小丫头说说笑笑,意月的心意外的平静,她指尖拂过句句经文,轻语:“这般安稳恬静的生活,若此生能一直如此,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