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若风再次低头时,之前的红雾,香气,以及金光都已然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面由无数光线所组成的冲天光幕,光幕平视似墙,但俯瞰却又像是一只倒扣的大碗,这点倒也稀奇。
而在这“大碗”的碗底,一张遍布裂痕的石板静静漂浮在其中,很显然这道光幕的起源便是它。
细看整块石板,横纵有着数条细沟,这些细沟纵横交错形成网格,看起来就像一块放大的棋盘。
“棋盘?”陈若风见状奇异不已,这方圆百里内能将一块棋盘玩得如此出神入化,就只有据此不远的矮小老人了。
先是看了一眼老人家的方向。
“看来我好像欠这老家伙一个人情了。”陈若风摇头一叹,喃喃自语道。
在他说出此话的同时,在旁双手打着手印的闭目老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嘴角扬起一道诡异的弧度。
随即心念一动,远在半空处的巨大棋盘,得到指令也是缩小,最后拖着一抹淡蓝色的遁光落入老人的院中。
没有棋盘的支持,这道光幕开始泛起道道波澜,最后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整片光幕轰然倒塌。
满地淡蓝色的碎屑,逐渐散发出点点蓝光,陈若风没有理会,将头转向凡洛琪所在之处,径直走去。
现在的凡洛琪与之前相比倒也正常了许多,浑身上下就只有她那娇小的身躯,还在对外放射淡淡瑰金色的光芒。
待陈若风走到身前,才察觉到了什么,眼上睫毛微颤,露出其中所藏的双色异眼。
就这样,两人一低头一抬头,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凡洛琪才反应过来,连忙牵拉下脑袋,怯生生的说道:“若风哥,你回来了?”
说着,就连凡洛琪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已经从脖颈红到了耳根处。
但陈若风并没有在意,只是将其当做少女特有的娇羞而已。
待凡洛琪话音刚落,陈若风便昂首轻点,随后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样,此次修炼可曾突破?”
没有过多绕弯,陈若风直接问出重点。
在他看来凡洛琪此次修炼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所取得的成就必然不凡。
可在听到陈若风的这句话后,凡洛琪迟疑了。
只见她默默的走到墙边,捡起两颗石子,低着头,原本被灰尘侵染成白灰色的石子,逐渐出现几个黝黑的小点。
这些小点慢慢汇聚,到最后竟有点点水滴自旁落下,沾湿原本干燥的土地。
“你....”陈若风见其不对劲,刚欲开口,就听到一阵阵的抽泣声,“哭了吗?”
不知为何,陈若风冰冷的内心开始刺痛起来,仿佛在指着他的不是。
这让他的心头不由涌上一抹愧疚,说起来也是,用自己的修炼方法来要求别人算是很苛刻了。
毕竟谁都没有像他一样有如此多的修炼资源,以及天赋。
“别哭了。”陈若风见凡洛琪哭的如此伤心,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半蹲下身出声安慰道。
陈若风敢说这绝对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安慰别人,这也难怪,独自一人修炼的他,怎么可能会说这么多甜言蜜语呢?
在听到陈若风的安慰后,凡洛琪也停下了哭泣,双眼通红的望向那道右臂披着黑布的少年。
双手不停,擦拭着脸颊残余的泪水,出声问道:“若风哥,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修炼?”
不适合修炼?开什么玩笑,紫色气穴,独自开穴的能力,这哪一点不都是天才的象征,此等天赋就算进入一些宗门,学院都是一等一的待遇。
但陈若风并未言语,见凡洛琪情绪恢复后,才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朝着中间茅屋走去。
直到一只脚跨入门槛,才微微侧头,沉声道:“如果人没有逆流而上的劲力,有强横的天赋又有何用?”
这句话是陈若风的父皇经常对他说的,现在他也把这句话送给凡洛琪,至于她能理解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逆流而上的劲力.....”狠狠一把抹去那最后几滴泪珠,凡洛琪娇嫩白芷的双手逐渐握紧,“我知道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平静,白日陈若风都会躲在屋中闭目养伤,闲来无事时也会指出凡洛琪修炼所产生的问题。
当然这妮子也很努力,清早出去练剑,到了傍晚才满手血泡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来。
挑破的血泡,使凡洛琪的手经常鲜血汩汩,那鲜红的场面令一些人远远望见都不经头皮发麻,但她还是硬生生的没有痛呼过一声。
这一点就连陈若风见状,在心中都不由称赞。
天赋,努力都有了,这个人离成功还会远吗?
夜晚,陈若风则会飞身跃上屋顶,躺在上面,嘴里叼着一根茅草,夜观察群星。
他很疑惑,那白日的阳,黑夜的月,通往的究竟是何处,难不也是一处世界?
这个问题一直在陈若风的脑中挥之不去。
而在深夜,陈若风便把时间留给老人。
此时此刻,一老一少借助微弱的月光,双双落坐在一台石桌前,时不时传出的“噼啪”声宣示了什么。
只见那名老人时而沉默,时而开怀大笑。
如若不是周围没人,估计早就被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喂,你给我小声点,要是吵醒别人就不好了。”望着笑的面容灿烂的老人,陈若风脸色一黑,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
通过几日的接触,老人与陈若风也渐渐熟络了起来,正所谓连接两人的可能只是同一种爱好。
所以两人之间也是通过棋道彼此熟悉,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忘年之交,彼此倒也没有以前那么多礼仪的束缚。
听到陈若风没好气的话语,老人不在意的摆摆手,大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我这一穷乡毗邻,那还会有人?”
陈若风见其如此,只能无奈,最后叹了一口气。
老人见状,笑的更加开心了。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他活了这么久,也该任性一把了。
不一会,一局对棋结束,老人刚欲留下陈若风继续“来战”,还未开口,便被他一手拒绝。
毕竟他可没有老人的这种“高昂”的精气神,要知道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十局了。
原先陈若风本就想着与老人下上几把,留下残局,也好还让老人推演,还清对自己的恩情,可谁承想,自己竟然也陷入了进去,无法自拔。
回到白老家的茅屋,陈若风坐在床榻上,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心里也是打定主意,后天就走。
随着神经的放松,睡意随之袭来,往麻席上一躺,陈若风不一会便酣然入睡。
在第二天陈若风也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凡洛琪没有异议。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在一个凄风萧瑟的日子里,准备好一切的凡洛琪也即将踏上离乡之路。
此时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后者的一双异目紧紧盯着院内的一切眼眶微微泛红,平生的第一次离家,令她幼嫩的内心既惶恐又无知。
一旁的陈若风见她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不由的催促道:“别看了,快走吧。”
对于陈若风来说,这只是他漫长人生中小小的一站,所以并没有多大的留恋。
而凡洛琪不同,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她,对此地必定存在浓厚的感情。
痴痴的望着带有童年回忆的小院,凡洛琪实在不愿与其分别,不过却没有任何办法,道:“若风哥,你说我们还能回来吗?”
“如果能活着,说不定可以吧。”陈若风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小院,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说的也是,外面的世界可不比这小小的北冥村,有生就有死,全看天命。
“好吧。”凡洛琪深吸一口气气,也终于说服了自己,关上了小院的大门,以及童年的回忆....
陈若风要离开一事,他并没有与隔壁的老人说起,只能日后有缘在见了。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村子里的羊肠小道,不断的远去。
可就算陈若风没有告诉老人,可他还是有所察觉。
不过,他并没有出言。
而是弯着腰,驼着背,用浑浊的目光紧紧盯着,待陈若风与凡洛琪两人离去很久,他还在默默的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良久,才摇头淡笑,喃喃自语道:“唉,都走了,看来老朽也要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