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之下,一间木屋前,篱姿踏着沉重的步子,刚迈出一只脚,还没踏上阶梯又收了回来,随后直愣愣地跪倒在地,大颗的泪如珍珠般跌落下来。
卢守城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见妻子悄无声息地跪守在门前,便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单膝跪在她身旁,抱住她那冰冷的双肩。
死气沉沉的篱姿浑身一颤,接着止不住地颤抖。呜咽的声音被深沉的悲痛所压制,卡在了嗓子里,怎么也突破不出来,使得她的身子颤抖得更加激烈。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一滴缓慢流逝…
突然一声长啸石破天惊,从篱姿的嗓子里爆发出来,无声的泪目,在丈夫那无言的温热下变作了嚎啕大哭。
“是我害了卢愚,呜呜…我对不起人族,呜呜…我也不想这样,呜呜…”
篱姿开始疯狂地嘶吼着,不断拉扯自己的头发,衣物,还毫不留情地抓挠自己的皮肉。
卢守城大惊失色,赶紧钳制住她那不安的双手,将妻子搂抱得更紧了。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在你身边。”卢守城声音低沉,一阵苦涩涌上喉咙。
“可我犯了大罪,我是杀人凶手,是魔鬼,我的剑刃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还有,还有愚儿的血…”篱姿因剧烈抽泣而抽搐,卢守城浑身一僵,震愣而惶恐,“卢愚他,还活着吗?”
那等待回答的一两秒恍若隔世,卢守城几乎听不见妻子的回答,好在她那摇晃的头颅给了他安慰。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卢守城反反复复地低语。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篱姿不明白这个一向木讷的丈夫,现今怎么变得如此通达,通达得让她更为自责。
“我知道你一直守着什么秘密,跟你的过去有关,你不说我也不会问。哪天你想告诉我,我一定洗耳恭听!”卢守城埋首在妻子肩头,一滴泪划过脸颊,划落在妻子的锁骨中。
“我以后怎么活呢?我还有活下去的资格吗?”篱姿仰望那灰蒙蒙的天,问着上苍,“一个出卖了自己灵魂,屠戮世人的人还配立于这天地间吗?守城?你说死了会不会就两清了?”
篱姿说着又摇了摇头自我否认说:“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得不到救赎的。”
“篱姿,别这样,我不许你说死。我会替你赎罪,我去找人族!”卢守城起身,想起今天对岸那电光石火的对垒,确实把他吓坏了,两族之间怎会爆发出如此残酷的斗争,就连妻子也卷入其中,他不明白,也不敢去探寻其中的深理。
卢守城刚刚转过身,就见一脸怒火的卢雨,一手抱着面团,一手握着把铁拍,他那低压的气势,使得怀里的面团都不敢随意呜声,只得静悄悄地吸着自己的手指。
“卢雨?”卢守城不由自主地轻唤了声,身后的篱姿听罢,不仅心弦紧绷,更是惊恐万状,她僵硬地扭转过头来,投以卢雨一凄凉的笑。
“我说哥怎么遍体是伤,我说对岸怎么刀光剑影!呵呵,原来你也有份…为什么?”
卢雨大声质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吓得面团傻傻地盯着他的脸。为了逗哥哥开心,面团将湿答答的手伸到了卢雨的脸上。
“别闹!”卢雨大喝,吓得面团呜哇一声哭了起来,随后愤怒地挣脱了卢雨的怀抱,跳到了卢守城怀里,又回过头来哀怨地盯着卢雨,可卢雨却视而不见,瞪着眼无法理解地看着篱姿。
“卢雨,不许对母亲大吼小叫!”卢守城将面团丢在地上,走近卢雨,拉着他往外走,卢雨被拉扯着倒退走去,眼睛始终询问着篱姿。
篱姿凄苦地笑着,嘴里喃喃着对不起。
“你看到哥受的伤了么?他浑身血淋淋的,还被人族给扣留了下来,都是因为你们,你的心怎么那么狠,怎么那么狠?”卢雨刚刚什么都听见了,这会问得撕心裂肺,连脚步都忘记了倒退,由着父亲拉着,鞋底同路面呲呲相摩。
“孩子,你就不相信娘亲了吗?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卢守城掰过卢雨,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卢雨怒目圆睁,即使红血丝密布眼角,也决议不让一滴眼泪有可乘之机。
“父亲,不仅哥遍体两伤,他们每个人,”卢雨说罢哽咽了起来,随后甩开父亲的手,独自离开了。
“卢雨,你去哪?”卢守城几步赶上,“你刚刚去人族岛了?”
卢愚点头不吱声。
“孩子,回家吧,这一切的罪过由我来承担,我会去把你哥带回来的。”卢守城越过卢雨,走在了前面。
“你早干嘛去了?”卢雨突然泪流满面,“现在谁也别想踏上人族岛,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卢雨一哭,在后面爬来的面团一屁股坐在地上,跟着大哭起来,篱姿也忍不住跟着呜咽,继而嚎啕,阵阵痛哭声震天骇地。
卢守城一会望望这个,一会望望那个,心态濒临崩溃…
…
人族岛的地宫建立在岛上唯一一座山的脚下,地宫的牌坊建立在离山脚百米开外的地方,地宫依山而建,内里向着山体内部延伸,俗称地宫。
宫殿最内部,也是在山体内延展最深的部分,是一间机密室,用于帝国内部商议重大事件所用。
“没想到这个布岛主野心如此大,虽然这事暂时平息,我想他后续还会有所动作!”
人帝对着围坐在一张大理石圆桌旁的几位要员说到。
“自从流星月岛主神秘失踪,布哈接替新人岛主以来,他对我们早已是虎视眈眈,这次不过是一次试探,就是不知下一步又会是怎样的疾风骤雨?”其中一个老者接过话来。
“我们祖先未雨绸缪,提倡全民皆兵,为的就是怕有这么一天,可人族始终不比光族,以至于惨败至此。”老人继续说着,眼神越来越茫然,然而并未提出什么值得采用的建议。
“祈艺,你猜猜,布岛主下一步会怎么对付我们?”人帝问一旁的祈艺。
“看他如此急不可耐,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拿来利用,不管他下一步是明是暗,必定会倾巢而出,将我们一举歼灭。”祈艺如是猜测着。
其余人神色晦暗,点头的点头,摇头的摇头,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时至今日,把好海岸线尤为重要。我们当立即在海岸建立防御体系,以备战时所需。”祈艺继续说到。
“这点措施恐怕不够,能否让里面的人快些?”黎川急不可耐,心下火烧火燎,恨不得同光族人拼个你死我活,也好过坐在这倍受煎熬。
“再快能如何?即使躲到天边,能逃出这三岛之外吗?”人帝心中愤懑。
“这三岛之外到底是什么?”黎川敲着桌子烦闷地问着。
“是世界的尽头!”祈艺起身,指着这间密室说,“如同这间屋子,四周皆是石墙,世界的尽头亦不过如此。”
“你怎么知道?”黎川不信,也不愿相信。
“我们的人去过,那里一片电闪雷鸣,无尽的云雾将这个世界包裹起来,所以我们几乎放弃了计划,停止了里面的动作。”人帝宣布出这一事实,令所有人怅然。
“我想或许还有一个办法…”祈艺说罢走出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