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并非如同很多地表生物想象的那样，到处都是狭窄的隧道和洞穴。
相反，其实地下世界有很多得益于天然大空洞而形成的平原、丘陵甚至是山岭、深坑。除了阳光被真菌荧光和矿石微光取代之外，和地表世界的差别并不是很大。
也正是因此，哪怕是像龙族这样拥有庞大体型的生物，也可以在地下世界的不少地方尽情飞行。
“昂……”
“吼……”
伴随着两声悠长的龙吟，两条巨龙的身躯从山谷内冲天而起，庞然双翼搅动的气流发出呼呼作响的声音。
飞行，可以说是龙族的本能，按理说已经接近成年的冥煌和冬夜不应该再像幼龙那样对飞行充满渴望了，但此刻的兄弟俩仍然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激动。
他们过去被困在雪原巢穴里太久了，后来又一直被追捕，直到五十年前来到了地下世界，才算是可以真正享受一番自由飞行的滋味。
仿佛是为了将过去九百多年失去的乐趣弥补回来似的，即使是心性更加成熟的冥煌，在高空飞行时仍然会感到心潮澎湃。
“呼——呼——”
耳旁是急速掠过的风，身下无边宽阔的大地飞快后退。
冬夜很快就沦陷在了如此爽快的感受中，他时而用高难度的飞行技巧绕着洞顶的钟乳石盘旋，时而收拢双翼，以近乎于垂直的方式下落，又在即将撞击地面时将身体拉升起来。
虽然还不知道兄长要去做什么，但作为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告诉他，他们从现在开始，将会踏上一条和之前完全不同的道路。
那是一条新奇的，自由的，属于龙族的道路。
于是冬夜褪去了平时那种冷淡的模样，显得活跃了不少。
不同于弟弟，现在已经完全将两世记忆融合的冥煌，重新感受到久违的自由，冥煌不禁有些感慨。
什么是自由？
没有压力、没有限制、没有一切约束地肆意敞开心胸，像这样拥抱整个世界的畅爽感，那就是自由。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还不够强，眼下即使拥有飞行的自由，也只是暂时而虚幻的。
唯有具备了连圣龙山都会畏惧的力量，他们才能够真正随心所欲地飞翔。
……
“呼……”
风声急啸。
冥煌收拢起双翼，任凭庞大身躯径直向下方坠落，一双硕大冰冷的金色竖瞳仔细注视下方地面上的一切动静。
按照记忆中的地图飞了一天，冥煌开始厌恶原本的自己了。
虽说他也知道没觉醒记忆之前，他和冬夜都秉持着小心谨慎的原则，没有过多探索地下世界，但过去只在巢穴周围的方圆三百里内活动，也就意味着其实他们对地下世界的了解很有限。
结果现在想找个地盘，都不得不冒险前往未知的领域。
而且现在他还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地下世界虽然没有圣龙山的追捕，但却更加讲究弱肉强食。两条即将成年的巨龙在这里不算弱者，但也算不上无敌。
因此在过去的五十年里，冥煌和冬夜都已经习惯了每次只吃到三分饱，这样可以确保自己处于最佳战斗状态——适度的饥饿感能增加攻击欲望，即使遭遇突发的袭击，也不至于被肚子里的东西拖累。
正所谓有得有失，这样的习惯固然让兄弟俩多次从容应对敌人，却也决定了他们进食的频率不像别的龙那么低。
“兄长大人，该捕猎了。”冬夜低声提醒道。
“嗯。”
不用他说，进行了一天的飞行探索后，冥煌都已经感到腹中那越来越强烈的饥饿了。
过了一会，两龙慢慢降落下来，冥煌轻轻张大鼻孔嗅了嗅，停在了一片蘑菇森林的边缘。
“我……我感觉到了中型生物呼吸时产生的水汽。”
冬夜很有默契地发动他优秀的感知力，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中型生物啊……
冥煌看着蘑菇森林的深处，尽管那里是一团漆黑，不过巨龙拥有的黑暗视觉，光线对他们来说不是必须的。
冬夜所谓的中型生物，一般是指类人体型的那些种族，还有像上次那种地底蜥蜴也是。
按照他们的三分饱标准来算，中型生物可以说是比较理想的捕猎对象。
心下有了决定，冥煌点点头，示意冬夜跟上自己。
巨龙是天生的超级猎手，除了黑暗视觉之外，他们还可以像猫一样优雅而无声地靠近猎物，甚至还拥有盲感这种由嗅觉、味觉和对震动的灵敏感觉结合在一起而形成的超常知觉。
因此，星海大陆上公认的一个事实便是，不要试图在巨龙面前隐藏自己，即使你是个隐形人，也有可能会变成龙的美餐。
在高大的真菌植株之间行走了大约五分钟，又绕开一朵特别巨大的蘑菇，突然，一簇淡黄色的微弱火光，闯进了冥煌的视野。
“有了。”
冥煌和冬夜对视一眼，两龙顿时一左一右地朝着那里包抄过去——别看平时他们都是单独狩猎，但作为史上第一例龙族双胞胎，哪怕没怎么事先练习，他们也可以做到精妙的配合。
距离火光处越来越近，两龙立刻将身上的龙威气势收敛了起来。
在赶路的时候，龙威固然能回避掉不必要的战斗，不过现在是捕猎，要是吓坏了猎物，他们可就需要多花一些力气了。
如果能用最少的力气完成目标，何乐而不为呢？
很快，那火堆旁的身影清晰地暴露了在冥煌的视野中。
升起火堆的是三只“巨兽”。
当然了，这是按照人类的标准说的。在龙族的面前，这些身形最多不过四米高的小家伙可远算不上巨兽。
是三个牛头人。
就和传承记忆里的描述一样，这些牛头人身材魁梧，皮糙肉厚，其中最高大的那个穿着一身极具牛头人风格，也就是只能防护住要害部位的简陋铠甲。
而另外两个更惨，已经近似于赤身裸体了，虽然他们并不在乎这种事。
不过，插在不远处地面上的，足有车轮大小的三柄血迹斑斑的巨斧，足以证明即使落魄至此，这些家伙仍然不是好惹的。
很多人以为，牛头人和兽人中的牛族人是同一种族，实际上并非如此。
兽人牛族的成员虽然长着牛角，甚至某些族人是完全的牛头，身体长满长毛，可是他们的腿，尤其是双脚，完全是类人的形态，也就是有脚趾的。
而生活在地下世界的牛头人则完全不同，他们统统是牛头，全身无毛，而且双腿是反关节，脚是蹄形，拥有夜视能力。不过他们最大的差别，在于地下牛头人是完全的肉食动物。
此外，牛族人的性情温和，而牛头人却是嗜血善战的生物，所以他们也被称之为牛头怪。
三个牛头怪中间燃烧着一堆火，火堆上架着一个罐，似乎正在烹煮着晚餐。
随着冥煌如同阴影一般的庞然身形急速靠近，火堆旁的三只牛头怪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
“见鬼，是龙！”
“为什么这里会有龙！”
“别扯没用的，傻瓜！快、快拿武器！”
慌乱的牛头怪们朝着巨斧冲过去，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更加绝望的一幕。
一条白色的巨龙从另一侧的阴影中走出，不紧不慢地将爪子横在了巨斧前。
再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冥煌那庞然的身形已经重重地落在他们的身后。
“砰！”
地面一阵剧烈摇晃。
冥煌肆意放开了身上的龙威，扬起硕大狰狞的脑袋俯视着身前三只瑟瑟发抖的牛头怪。
“你们三个，谁身上的肉最好吃？”
先给了冬夜一个眼神，示意让自己来处理，随后冥煌用牛头怪的语言问道。
龙威气势笼罩着周围一切，金色竖瞳中的冷冽目光如同刀子般肆意扫在三只牛头怪身上。
巨龙的发声器官不同人类或者兽人、精灵，他们拥有八根附带魔力属性的声带，可以进行极为复杂的和声共鸣，这也是龙语魔法的基础。
也正是这个原因，龙族都是天生的语言专家，可以轻松学会并使用别的种族的语言。
伴随着冥煌这冷漠无比的声音一出口，三只牛头怪立刻如犯了羊癫疯一样，浑身哆嗦地打起摆子来。
“他、他身上的肉最好吃了，别吃我……”
“是他！他最强壮，他身上肉最有弹性、最有嚼劲了，他最好吃了……”
“他、他们两个才好吃呢，不要吃我，我从小就身体虚弱，肉是酸的，不好吃……”
三只瑟瑟发抖的牛头怪听着冥煌的声音，立刻用一口怪异的腔调相互疯狂指责起来。
他们操着恐惧得变了形的声调，纷纷说着对方肉最好吃，一点都看不出刚刚的团结，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闭嘴！”
冥煌冷喝一声。
三只牛头怪立刻安静了下来，各自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眼巴巴地望着身前庞然无比的巨龙，生怕惹怒巨龙成为第一个被吃的，眼神弱小可怜又无助。
后面的冬夜差点笑出声来，好在他还知道要配合兄长，最后勉强忍住了。
看着眼前三只看似可怜的牛头怪，冥煌能理解冬夜的感受，因为他很清楚，这三个牛头怪只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得畏惧而已。
实际上以这三个牛头怪的身高、体型与力量，平时绝对是食物链里处于中上级的存在，一般的生物碰到他们，基本都会成为他们嘴中的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