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002
春日的下午还是带有些凉意。
马路上人车穿梭，往来不停。
这就是城市发展的后遗症，人多，车也多。
宽坦的马路挤满各种型号的车子，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缓慢移动，焦躁的喇叭声瞬间响成一片。
没想到这时间点还会这么堵车。
在烦躁不安的车阵中，一辆黑色的吉普打开了车窗。
随后，一只胳膊搁在窗口，粗糙的手指上夹着刚点燃上的香烟，白雾萦绕指间。
在后座的白一晨透过后视镜打量起驾驶座的江旭。
刚在地下停车场看见这辆黑色的吉普时，白一晨第一个反应就是——
车跟人一样，酷帅！
「小白，报告都看了？」坐在副驾驶座的老余问。
「看了。」
白一晨收回自己的视线，笑望向老余。
「有什么想法吗？」
「也没什么特别想法…」
女孩故作谦虚。
身后传来这样一句，江旭不由得露出不屑的神色。
然而，白一晨下一段话却令他诧异。
「我看过现场的照片，显然是有人清理过血迹，这就证明案发当天是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不然的话，李敏英既然要自杀，何必多此一举清理现场呢？
现在最大的疑问应该就是李敏英体内的安眠药吧？
本来我还在想她既然要自杀，那为什么又要吃药呢？但现在证实她是他杀的，那问题就变成安眠药到底是她自己吃的，还是凶手要她吃的呢？」
白一晨的分析确实是他们的困惑所在。
想不到她居然能看出疑点，看来他们是少看了她。
不过，这不代表江旭会认可她。
「正常人也看见的问题。」
江旭接连吐了好几个烟圈儿，微光映出他线条刚毅的脸庞。
又找她揸！
白一晨暗自咬牙切齿。
随后，她眼珠一转，挑了下眉，唇上泛起笑容。
「我做一个心理分析给你们听怎么样？」
「心理分析？」
闻言，她身旁的嘉怡两眼发亮，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我心理分析还不错的。」白一晨故意瞥了眼前方的江旭，眼中不停闪动狡猾的光泽。「不如…就分析一下江队好了。」
语音一落，江旭眉头紧拢。
趁车子还未能动时，他打算好好教导这新人应有的礼貌。
怎料，他一扭头就看见白一晨落在自己身上焦灼的目光。
白一晨微微抬起屁股，身体悬空，上半身徐徐倾身靠近江旭，伸手抽走他嘴上刁着的香烟。
众人一惊，又再一次刷新对这小女孩的认知。
她完全没理会自己这个举动到底多具有挑衅xing。
所谓先撩者贱，又不是她挑起的战火。
在他们注视下，白嫩的手指灵活地转动还带有星火的香烟，她缓缓张嘴。
「你其实不喜欢抽烟的吧？」
江旭脸色铁青，没有说话，似乎为她抽走自己的烟而不爽。
白一晨本身亦没打算真的要他回答。
「江队，你知道吗？你每次点烟的时候眉头都会稍稍一皱，代表你其实没有很享受抽烟，只是当你陷入苦恼时会下意识想透过抽烟这个行为放松一下。而且，你吐烟的时候通常都会朝没人的方向，说明你这人哪！基本上还是挺为他人着想的。至于……」
白一晨清脆利落的嗓音充满了自信，听得老余和嘉怡不断点头。
她最后故意拉长了尾音，用余光观察江旭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没说错。
「抽完的烟，你每次都是直地按灭在烟缸里，这样的人做事冷静、客观，很少会感情用事。不过嘛，这样的人xing格也特别好强，不服输，冲动又偏执，做人容易先入为主，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甚至可以说是自负。」
白一晨兴致勃勃地说着，到最后还算什么心理分析，简直是她的个人吐糟。
没错！
她就是坏心眼地要报复他。
江旭始终默不作声，但总算愿意认真打量起她，眸光不明。
这小女孩有点意思。
「而且在这两天里，我发现你除了接听同事的电话外，手机基本上没响过，说明你现在是现在单身，而且极有可能是独居。」
男人顿了一下，渐渐瞇起冷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说这话时似乎带有兴奋感。
兴奋？
怎么可能？
江旭立马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是错觉。
「这些显然易见的事值得分析吗？」
江旭又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一句。
「也是，不过想知道我有没有能耐，直接见证不是更好吗？」
白一晨勾起嘴角，将香烟放进自己嘴里。
轻吸一口，浓烈的尼古丁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白一晨眉头轻蹙。
她以前在好奇心驱使下也抽过一段时间的香烟，最后因为实在不喜欢就没再抽了。
但她记得那时候的烟味没有这么强劲。
小女孩肆无忌惮地抽着自己抽过的烟，江旭眸子变得更冷。
这时候，滞停许久的车龙总算开始移动了。
然而，黑色的吉普却没有跟随车队直驶。
车子猛地一急转弯，没坐好的白一晨立即被甩到座位的另一边，手肘重重撞上车门发出乓声，手上的烟一下子掉落。
去他妈的！
痛得她呲牙咧嘴。
「没事吧？」
同样在后座的嘉怡赶紧扶起她。
白一晨狠瞪向罪魁祸首。
她保证他绝对是故意的！
手肘传来微微的痛感，少女低头揉了揉它。
由于太过专心于自己的伤处，以至于忽略掉倒后镜上的一抹不易察觉的偷笑。
「小白，你怎么看出来的呀？」嘉怡问。
「同事是除了家人之外，我们其次熟悉的人群，我们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同事度过，自然透露着不少线索。」
白一晨一副再认真专业不过的神情。
嘻！
不好意思，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她之所以能讲这么多数据是对他太感兴趣。
换作是其他人，她可不一定能说出这么多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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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现场是在城中村。
最近为了配合市政府的治安视频监控项目，村里现正进行视频监控系统的施工。
换言之，这村镇目前是没有监控。
车子驶不进村里，只能停在外边。
嘉怡和老余走在前面带路。
白一晨还是第一次走进城中村，好奇的眼珠子不断转动。
城中村的环境脏乱差，随处可闻从堆积如山的垃圾飘来的阵阵异味，而且即使是白天，小巷也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难怪城中村的犯罪率一向高企。
一不留神，白一晨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滑不拉叽的东西，顿时一滑，向前扑去。
眼看小脸就要亲上混凝土时，幸好有人手疾眼快，及时伸出长臂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才免去摔跤之痛。
「谢…」
抬眸正想道谢时，没想到救她的竟然是江旭？
还以为他讨厌她，看来只是外冷心热。
当白一晨欲再次开口时，江旭却松开了她的手臂。
虽然只是轻轻一握，但她的肌肤清晰感受到他每个指尖上都有硬茧，掌心更不用说了，厚厚的一层。
男人放开她后，又再一次无视，继续自己的步伐。
见状，白一晨无所谓耸了耸肩，跟上他们。
马木森的家是在村子偏里头的一幢小楼里，2楼的一间廉租房。
一上楼就可以看见警察的封条。
由于还没有破案，所以案发现场保持原状，马俊两兄妹经学校安排，暂时入住了宿舍。
走进屋里满眼都是血，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溅满了血。
虽然现场的照片早就看过好几十遍，但是真实的环境还是看得白一晨头皮发麻。
过了好几天，那股恶心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她差点没吐出来。
白一晨用力拧紧自己的大腿，强忍扑鼻而来的腥味，死活不愿丢人。
在她努力适应这恶臭时，江旭等三人已经在现场四处查看。
半晌后，白一晨觉得适应得差不多后，也在屋子里走动，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屋子里一共有两间小房，都带有一个小窗，此刻都是关上的。
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在李敏英被杀的房间里，地上的血迹早已凝固，天花板上亦有微细的血迹。
白一晨打开房里的小窗，一开窗就闻见隔壁的炒菜味，而且他们的对话清晰可听。
在这种地方住还真是一点儿隐私也没有，可是不开窗又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真是为难！
白一晨从窗户往下看了眼，是工地。
忽的，一阵凉风吹过，尘埃瞬间飘进屋内，她赶紧关上窗。
至于另一间卧房应该是属于马俊两兄妹，很干净，连垃圾都没有。
她走出了客厅，眼睛定在地上的一摊血，旁边还有一些血脚印，应该是马木森的。
她顺着血脚印的方向望去，发现它延伸的地方是厨房，而厨房里也有一摊血，但面积不如客厅的大。
一行四人将屋子里的内内外外重新再仔细查看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靠关系的。」
蓦然，空气中来了这一句。
白一晨眉一皱。
又这样喊她，这人真是！
「看完了吗？」
江旭问向她，白一晨下意识点头。
「说说你的看法。」
他仍是慵懒的表情，但双眼却再认真不过。
白一晨愣了一下，望向老余和嘉怡。
他们俩的神情严肃，没有半点儿玩笑。
这一刻，她知道这是对她的测试。
白一晨眼神顿时变得犀利。
「根据现场环境来看，客厅十分凌乱，应该是发生过冲突。
但至于是谁跟谁暂时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肯定其中一方一定是马木森，而且地上的血脚印是从厨房延伸至客听，相信马木森是在近厨房位置先被砍了一刀，然后再走到客厅被捅了好几刀。
地上的血迹也没有大规模被清理，只是隐约可见被擦掉的痕迹，我猜这些被擦掉的应该就是凶手的脚印。
至于李敏英…」
白一晨停了一下，轻蹙眉头，企图整理自己的思绪。
此时，江旭已经收起戏谑的神态，仔细听她的推理。
数秒后，她再度开口。
「在床的墙上，以及对上的天花板都有血迹，基本可以确定她是睡着的时候遇害。
按照血溅的分布和形态来看，李敏英在杀时甚至没有反抗。因为如果她稍有移动的话，血是不会这样溅到天花板。
虽然凶手连杀两人，但是死者身上都有多过一处刀伤，这更像是泄恨，所以我猜这应该是冲动之下杀人。
不过，马木森的家一眼可见，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搜掠的痕迹，可以排除是入屋抢劫。」
白一晨一口气说完，最后目光坚定地望向江旭。
「有补充吗？」
江旭难得没有质疑她，反而问向老余和嘉怡。
白一晨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所说的话，白一晨肯定在场的另外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想知道她这个作为刑警到底合不合格。
看样子，目前应该是暂时过关了。
嘉怡率先开口。
「首先是凶手下手的先后目标。
如果李敏英是凶手的第一目标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睡在床上没有反抗，但假设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马木森的血迹方向是从厨房向客厅拖移呢？
除非李敏英遇害时，马木森不在家，他是后来回到家后才被杀的。
又再假设凶手是先杀了马木森再向李敏英下手的话，李敏英不可能听不见马木森和别人起了冲突，除非她那时候已经服食了安眠药。但她为什么要吃安眠药呢？
毕竟案发时候是中午。谁会在白天吃安眠药？」
嘉怡的分析听得白一晨两眼冒光，不愧是专业刑警，果然很透彻！
「疑点还是在安眠药。
到底是李敏英被逼吃的，还是自己愿意吃的？如果是自己愿意吃的，她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如果是被逼吃的，凶手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老余一连提出了好几个案子的疑点。
一下子，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
「走访吧。」
江旭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行，我和老余找村里人的问问…」
话说到一半，嘉怡才记起还有白一晨的存在。
老余和她是习惯xing的搭挡，所以江旭一说走访，她就下意识拉上了老余。
不过照江旭对白一晨严重的偏见来看，这次最好是她跟白一晨一起比较合适。
嘉怡还没开口，小女孩就扬起了笑脸。
「那我跟江队一组啰。」
江旭面部不自觉抽搐一下。
他不想带着这古灵精怪的家伙，但又不能拆散人家好端端原来的搭挡，更不可能让她独自行动。
无奈之下，江旭只能点头。
见状，嘉怡和老余也不耽搁时间，马上去找村里人问话。
豆大的房子只剩下江旭和白一晨。
「江队，打个商量呗。你能不能别再叫我靠关系的？我有名字的。」
「你还没打破我的主观。」
话音一下，江旭已经迈步离开这屋子。
白一晨不忿地朝他背后做了一个鬼脸。
「等等我！」
江旭和白一晨主要是走访马木森的邻居，范围不超过这幢小楼。
他们连续走访了好几家，说的话大致和之前的也差不多。
不少住户都曾目击马木森对李敏英和一对子女实施家暴，不但大吼大叫，还听到挨打的声音。
李敏英亦向他们抱怨过，邻居一开始都会建议她报警。
虽然她是再婚，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保守女xing，认为丈夫是一切，所以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渐渐的，邻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他们都表示并不知道马氏夫妇有没有和他人结怨。
但基于他俩都是到处做散工的人，能和人结什么怨？
虽然马氏夫妇很令人无语，但邻居都不约而同觉得马俊俩兄妹是难得懂事，还经常会做菜送一些吃的给他们，丝毫不像他们对父母。
久而久之，相较于马氏夫妇，马俊俩兄妹和邻居的关系更加好。
由于案发时候是中午，村民大多外出了工作，只有数名在家的主妇表示曾在12.30左右听见马木森家里传来争呼声，但因为他们都习以为常，也没多注意细节。
就在他们以为又毫无收获时，案发现场对面的单位却提起不一样的地方。
这屋子住的是两名年约三十多岁女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身上穿得十分暴露且风尘味十足，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奇怪的地方？」白一晨问
「对呀，明明关系不好，还经常听见他们在『那个』。」
长发女人故意拖长尾音，语气带有调情。
「哪个？」
白一晨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问出口，但她已经收不回来了。
「男跟女还可以做什么？就『那个』，你们慬的。」
长发女人用带有暧昧的眼神往白一晨和江旭的身上打转，像是他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两人脸一红。
白一晨假装咳了两声，偷瞄向江旭。
只见他一脸困窘，黝黑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暗自偷笑。
这大叔可真纯情。
「最近还在白天都能听见，烦都烦死了，不知道人在睡觉的吗？」
长发女人语气带有不耐烦。
「哎呀，人家毕竟是夫妻，做那种事有什么奇怪？而且最近不是消停很多了吗？」
本来没打算出来的短发女人加入了话题。
「就烦啦！平常老说他这不那不好的。」
「这叫床头打架床尾和。」
「那就别老抱怨。整天嗯嗯哼哼的，叫得可开心了。」
两个女人愈讲愈露骨，江旭和白一晨最后只能匆匆结束话题。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在车上和老余、嘉怡会合，一起回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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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昏暗。
傍晚的天空染上了一抹彩霞。
一座座的商业大厦早已暗下，但警局却仍然通明得像白天。
相较其他部门充满细细碎碎的人语声，刑警第一队的办公室则是一片沉寂。
不是没有人，只是大家都在各自思考。
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也没有结怨……
案子陷入了僵局。
除了江旭，老余和阿强都抽起了烟，办公室一下子烟雾弥漫。
在这环境下，白一晨全神贯注地翻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报告。
敞大的空间安静得连翻动纸张的声音都显得无比清晰，一页翻过一页，直到出现翻页以外的声音亮起。
「小白，你先回去吧。太晚，家里人会担心。」老余关心说道。
「没事，我自己住。」
白一晨头也不抬，随口应了一句，两眼依然紧贴在报告上，继续翻看。
她相信自己一定是错过什么了。
坐在她隔壁的江旭一双长腿交迭搁在桌上，懒洋洋地睨向她，抿紧了唇，又点起了一支烟。
不消片刻，他也拿起报告开始研究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又滑过了三小时，老余、嘉怡、阿强和小李都前后回家。
最后就剩下江旭和白一晨还在埋首研究资料。
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儿进展也没有，白一晨的耐xing都快消磨至尽，脸上开始出现烦躁之色。
究竟凶手是谁？
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马氏夫妇往死里砍？
她在警校里到底学了什么！？
「慢慢来，查案都是这样。」
醇厚的嗓音忽的响起，白一晨下意识抬头往声源望去。
男人正专心查看自己手上的报告，一动不动，好像声音根本不是他发出似的。
要不是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俩，白一晨或许也会这样认为。
不过，听了他的话后，女孩深呼吸，决定再次沉下心。
她脑子里飞快回想曾在警校里学过的一切。
在犯罪现场里，除了脚印，就是血迹、指纹。
这三样是最有可能检验到凶手的证据。
白一晨再次拿起了现场勘察笔录。
现场只有马木森的血脚印，以及被凶手擦掉的痕迹，亦只有马木森和李敏英的血液，并不存在第三人，至于指纹…
「咦？」
白一晨发出困惑的声音。
江旭眉一挑，侧脸望向她。
「这里很奇怪。」
「哪里？」
一听见可能发线索，江旭迫不及待起身走向她。
他一手撑住她的椅背，低下了头，唇近得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
敏感的耳窝感受到热气呼过，白一晨心一颤抖。
「哪里？」
男人低沉的嗓子在耳边响起，女孩的耳朵仿如怀了孕。
现在在工作！
她赶紧敛敛心神，指向报告的一处。
「这！这里说菜刀只有李敏英的指纹。」
「有什么问题？」
「有！邻居不是说马俊兄妹俩有时都会做菜吗？那为什么菜刀只有李敏英的指纹，没有他俩的。」
「菜刀是凶器，上面有凶手的指纹，所以他要擦掉，这有什么奇怪？」
江旭的话很有道理，白一晨抿了抿唇，无法反驳。
算了！
报告看多了，眼睛也有点累，白一晨干脆拿起证物逐一观察。
在现场检获的相关物品除了菜刀之外，只有李敏英的安眠药，以及他俩的手机。
马木森的手机在检获时是呈关机状态，而李敏英的手机在案发时候曾多次响起，是马俊打给她的。
这个他之前口供交代过了。
马木森的手机里头有不少视频，白一晨随手点开一个。
「呀！放手！」
尖叫声划破凝固的空气。
白一晨顿时吓了一跳，手机险些被她跌到地上。
定眼一看，没想到竟然是马木森家暴的视频，还不止一条。
粗略估计手机里有数十条类似的视频。
他这个人真有够变态！
江旭淡淡瞥了眼白一晨一脸的不屑和厌恶。
其实当初他们看见这些视频时都觉得马木森死有余辜，但破案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不能存有偏见，更不能因为受害者是人渣便对案子敷衍了事。
「这些证物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男人开口道。
「我看看马俊俩的口供。」
「我来看，你先回去。」
「不要。」
白一晨很干脆拒绝了他的建议，一双狡黠的眸子一亮，笑得狐狸似的。
「我还得洗掉你对我的主观偏见呢！」
江旭一怔，哑然失笑。
基于证实李敏英是他杀，所以今天阿强和小李找马俊和马纭纭再录的口供会更加详细，主要针对他们当天整天的行程。
城中村附近没有监控，所以在村里发生的一切时间点都是由他们说了算。
据马纭纭所说，她当天生病了，一直在家。直到中午，感觉好多后，打算上学，于是12.10左右离开家。
上学前，她因为怕又会不舒服，所以先去了一趟药店。
那家药店很杂乱，倒像是卖杂物的，里头没有监控，但路口的监控证实她12.25到的药店。
后来12.50，马俊致电给她，说他在回家的路上，她说她在药店，然后在药店等他一起回学校。
而马俊的口供就更简单。
当天，他6.30左右上学，然后因为担心马纭纭的病，12.35离开学校。
后来，12.50打电话给马纭纭，知道她在药店，所以没有回家。
13.05，直接和马纭纭在药店会合，13.35回到学校。
马木森的死亡时间估计是12.30至14.00，而警方是在在14.04接获的报案，当时邻居报称听见马木森家传出争吵声，所以报案时马木森应该还没死。
他们也做过实地检测，从案发现场到药店需要15分钟，徒步到学校则需要30分钟。
时间上没有任何对不上。
唉！
难道猜错了？
会是仇杀吗？
脑子一片的混乱，白一晨的眼皮亦开始变得愈来愈重，最终忍不住合上眼睛。
整个世界顿时变得黑暗。
下一刻，阳光穿过层层的树叶照射到一张少女的脸上。
她的眼睛紧闭、浓密纤长的睫毛倒映在白晳的肌肤，在脸上形成一道扇子的阴影，水润的樱桃小嘴正微微翘起，显然睡得正香。
这是沈星语的脸，她又出现了。
蓦地，一名少年匆忙向她跑过来，什么话也没话就牵起了她的手。
少女惊醒了，但一看见是他，眸子一弯，尽是笑意。
她跟在少年的身后走在这无尽的空间里，两人似乎很开心。
在梦里，少年的样子一直都看不清。
然而这一次，他的容貌竟有渐渐清晰起来的倾向。
谁？
他到底是谁？
就在快要看清他的容貌时，一阵白烟飘过，再次挡住了他的脸。
不同以往的陌生，白一晨觉得这人的感觉有点熟悉…
————————
第二天早上，老余和嘉怡上班，看见的就是白一晨伏睡在自己位置上。
很明显，她昨晚没回去。
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能熬，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
此时，江旭刚好从外面回来。
「老大。」嘉怡喊了声。
「嗯。」
他脸上还是水滴，刚刚应该是去洗了一把脸，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看来他也没回家。
睡得正香的少女被他们的对话吵醒了。
白一晨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惺忪。
「昨天没回家？」老余问向她。
「嗯。」
她打了个呵欠响应，抬起上半身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
白一晨眼底浮出笑意。
她知道这外套是谁的。
「老余、嘉怡，除了城中村附近之外，把马俊两兄妹可能出现地方的监控都尽量调出来。阿强和小李回来的话，叫他们把马木森一家人最近三个月的通话和消费记录都查出来。我出去一趟。」
江旭交待完后，就自个儿离开办公室。
见状，白一晨精神为之一振，立马跟上他。
「我也去。」
男人淡淡瞥了眼追上自己的女孩，不发一语。
白一晨三步拼两步走在他身边，满脸笑意。
既然没赶她走，这是默认她跟的意思吧？
春日阳光正好，早晨的微风不燥。
白一晨再次坐上江旭的黑色吉普。
他们首先去了学校。
不过，江旭知道警察进学校找人会造成多大的轰动，所以他发了讯息给马俊后，就和白一晨在学校附近的一间餐厅等他们。
这是江旭的体贴之处。
同时，熬完夜的两人也顺便吃个早餐。
白一晨的位置正好可以透过玻璃窗清楚看见学校大门。
吃到一半，她不由得感叹。
「兄妹感情真好。」
江旭头一扭，瞥了一眼，马俊兄妹正步出学校。
「羡慕？」
「嗯，独生嘛。江队呢？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姐姐。」
「感情好吗？」
江旭耸耸肩，不置可否。
没什么好不好，反正就那样。
「我不介意你当你哥。」
男人难得开玩笑。
「拒绝。」白一晨很爽快就打他的脸。
「嫌弃我？」
「不是，但你不能做我哥。」
江旭脸色微沉，直觉认定白一晨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还做不了你爸。」
「当我爸？你想得美。」
女孩失笑。
闻言，江旭眉一挑，脸上的困惑之色十分明显。
白一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还可以做其他。」
譬如男朋友。
她暗自在心里添上一句。
正当他想再说些什么时，女孩打断了他。
「他们来了。」
江旭顺势望去。
马俊和马纭纭正并排走向餐厅，神色轻松，父母双亡的事似乎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困扰。
也是，反正他们有父母跟没父母也没差。
而就在他们要进店前，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小男孩撞上了马纭纭。
两人险些摔倒在地之际，幸好马俊及时稳住了马纭纭，连带免去了小男孩的皮肉之苦。
接着，马纭纭蹲下和小男孩说了几句，脸上尽是担心。
小男孩摇了摇头后，马纭纭展开了笑颜。
那一剎，白一晨竟然觉得她好美哦！
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
此时，小男孩的母亲赶到，连番弯腰的模样，应该是在道歉。
经过一番对话后，总算送走了小男孩和母亲。
马俊和马纭纭两人相视一笑，走进了餐厅。
然而，他们脸上的笑容看见白一晨两人后逐渐消失。
这一次再见面，他们似乎有点紧张。
「江队。」
马俊率先打了声招呼。
他们坐下后，江旭没有急着问话，反而是问问他们的近况。
白一晨也没闲着，在一旁打开笔记，拿起笔开始记录。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闲聊间出现什么线索。
大半个小时下来，说话的主要是江旭和马俊，马纭纭只是偶尔插上两句。
他们都表示不知道马木森和李敏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对了，你之前去了趟药店，买了什么药？」
江旭问向马纭纭，对方怔了下，似乎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儿来。
「叶酸。」
她一回答完，江旭和白一晨愣了。
叶酸…不是孕妇吃的吗？
看见他俩愕然的神色，仿佛猜到他们这么诧异的原因，马纭纭连忙解释。
「那是因为我有贫血，加上高三的压力有点大，有时候会觉得累，最近记xing也不太好，听说叶酸可以改善，所以就买来吃了。」
哦…
误会了。
白一晨继续低下头记录。
「对了，江队。我父母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拿回来？」
「等案子破了就可以拿回去了。」
面对马俊的问题，江旭下意识回答。
「那如果破不了案呢？」
马俊显得有点焦急。
他的态度引起了江旭和白一晨的注意。
见状，马纭纭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阿俊只是急于想拿回爸妈的遗物。」
江旭点头表示理解。
「可以拿回去的时候会通知你们的。」
接着他们又聊了几句，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然后就草草结束了这次的会谈。
目送马俊和马纭纭离开餐厅的背影，白一晨和江旭都若有所思。
「马俊的反应有些奇怪。」白一晨道。
「嗯。」
遗物？
就那2部手机？
江旭不认为他们会想要回它们。
铃铃！
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接起了。
「喂？」
这种时候会打电话给他的，白一晨猜不是阿强就是老余，而老余的可能xing会更大。
通话和消费纪录可没这么快可以调出来。
「行，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江旭一开口就证实她的猜测。
「老余调查过马俊平常上学的路线，但案发那天沿路的监控都没看见他踪影。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他把刚刚老余的话重复一遍，最后那一句是在考验女孩的逻辑推理。
白一晨睁大一双兔子眼，圆碌碌地转动起来。
「这代表他给我们的时间线是错的？」
江旭眼露赞赏，道：「去城中村。」
他需要再把事情重新整理一遍，好厘清案子的疑点。
两人再次坐上车子出发。
一路上，他们各自都在思考案情。
从学校到城中村，开车只需要10多分钟，他们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再去案发现场，反而先去了马纭纭买药的店。
这家药店位于城中村的周边，里头只有一个店员。
江旭两人出示警员证后，简单向店员询问几句，但他都表示每天的工作又多，往来的客人也多，对马纭纭丝毫没有印象。
无法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后，两人在店里四处看看。
这儿的面积不大，但商品却有很多，而且很杂乱，堆得多处都是。
店的最内侧有一道后门，打开后是正对着工地，主要是上下货用的。
由于施工引起的尘埃太重，所以老板都会要求关上，但店员懒得每次搬货都要再开门，所以平时都随意半掩上。
溜了好几圈并没有特别之处，他们就离开了药店，在村里瞎溜达，找找灵感。
「邻居说12.30听见争吵声，这个时间点，马俊和马纭纭都有不在场证明。」
白一晨说。
12.35马俊才离开学校，12.25马纭纭进了药店，一个在学校、一个在药店，这些都有监控证明。
她接着猜测。
「那如果假设争吵的确实是马木森和李敏英呢？然后，马俊回来了…」
「但报案人是因为在14.00听见争吵声而报的警，那时候他们在学校。」
江旭推翻了白一晨的推理。
女孩眉头一拧，思路走进了死胡同。
此时，两人走到一处工地。
「这里不能进！」
一声大吼止住了江旭两人的步伐。
他们回头一看，一名工人大叔正气急败坏、大步朝他俩走来。
「这里在施工，不能随便进来。」
就在工人大叔准备对他们进行一番教育时，江旭下一秒就出示了警员证。
工人大叔立刻变怂。
「警、警官，有什么事吗？」
「简单问两句，这工地天天都开吗？」江旭问。
「几乎都开，这不政府要赶工吗？」
「有监控吗？」
「没有，还在装呢。」
白一晨眼睛四处瞟来瞟去，随口一问：「平常12点到1点这有人吗？」
「没人没人，都去吃饭了。」
「吃饭时间是固定的吗？」
「这、这加加减减也没人管，但基本上都一样。」
工人大叔有点心虚地笑了笑。
大家都明白工作辛苦，偶尔偷懒没什么大不了。
再问了几句也没什么发现，两人正打算离开之际，白一晨余光却瞄见似曾相熟的地方，立马拽住了江旭。
「那里是案发现场吗？」
江旭顺她的指的方向望去。
果真是马木森的家。
城中村结构复杂，弯弯绕绕的小道有很多，所以走正常的路线要花15分钟，但只要经过工地，只需要5分钟。
江旭和白一晨心一惊，忽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看向对方。
真相好像揭开了！
铃铃！
江旭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接听后，他的脸色愈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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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审讯室只有一盏小小亮着的灯。
狭小的空间让人感觉更加封闭，完全透不过气。
房间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四面空空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东西越少，人越是会感觉无处藏身。
此时，审讯室里正坐着两名男人，气氛严肃。
不消片刻，门打开了。
外头射进一道光线，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一名制服警员将人带了进来后，把门关上。
空间再次陷入黑暗。
江旭和老余坐在审讯室里，其余人都在另一间房间里看着。
马俊被江俊冷然的目光盯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缓缓走到他俩面前坐下。
「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老余打破沉默。
马俊顿了一下，点头。
警察找上学校时，他已经猜到事迹败露了。
「我们查过你的消费记录，案发当天你从学校打车了？」
这一次，马俊没有迟疑，点头。
紧接着，老余又问。
「你离开学校后并不是直接去药店，而是回了家，对吧？」
他再次点头，一脸平静。
老余不由得皱眉。
「他们是你父母。」
岂料，马俊竟然露出了冷笑。
大家都没料到一直温文有礼的好学生会有这样的神情。
片刻，马俊伸手拉开了校服的拉链。
正当众人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脱了外套，露出里头的T恤。
接着，他两手臂一举，直接将上衣一脱，理应白嫩的皮肤竟然遍体鳞伤。
身上有多处用不同对象造成的伤疤，后背更遍布疑似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到底是多狠心才可以下这样的毒手？
这一瞬间，大家都仿佛明白了一切。
「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
马俊终于开口，但语气中尽是不屑。
老余唇一抿，没有回答他，继续自己的盘问。
「那李敏英呢？你为什么要杀她？」
「在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竟然还能睡着？既然如此，我就让她一直睡下去！」
「那马纭纭呢？」
眼看马俊越说越激动，一直默不作声的江旭开口问了。
一听见马纭纭的名字，马俊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消敛下去，垂下眼眸。
「她在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
「她什么都不知道。在杀了那两个人之后，我需要有人帮我作不在场证明，所以我叫她在药店等我。」
「从头说起。」
「那天纭纭生病了，我不放心她在家里，所以中午的时候，我打车回家…」
马俊回到家没看见纭纭，反而见到马木森。
本来想不理会他，可是马木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了疯似的，对他又打又骂，一气之下，他就冲进厨房用刀杀了马木森，后来干脆连李敏英也杀了。
杀完人之后，马俊开始感到害怕，也担心马纭纭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所以清理完现场后赶紧打电话给她。
知道她在药店后就要她别走，和她一起回学校。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样做成他们死后还可以发出声音，让邻居报警？」
江旭问出一直困惑自己的问题。
马俊抿紧双唇，抬眼望向了他。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
「李敏英的手机在吗？」
他话一说完，在另一间房子听见的阿强早已去证物房拿来了李敏英的手机。
没过多久，阿强就走进审讯房，将手机放在桌上。
马俊淡淡瞥了眼那手机，并没有拿起它，反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默默地滑动。
就在大家都不知所云时，蓦地传来一声尖叫。
「救命呀！呀！呜！」
刺耳的声音响彻天际。
随后是杂乱的争吵。
众人一惊。
竟然是把铃声换了！？
难怪那天要打这么多通电话。
也难怪他这么着急要拿回马木森和李敏英的物品。
马俊说的话合情合理，犯案动机和作案手法都交代得很清楚。
「马俊，你涉嫌蓄意杀害马木森和李敏英，现在正式将你拘捕。」
手铐锁上马俊双手的一瞬间，他一直绷紧的脸孔轻松了不少，好像放下了心头大石似的。
白一晨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或许，这一次杀人对他来说并不是他表面这么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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