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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哥多的信

热夜之歌又开始在客舱里唱响,标志着这首飞船已经飞出了Mars的大气层,进入了太空中的固定航道,赤雨搭乘的象牙湾公主号穿梭舰,在这熟悉的歌声中,从大埔的维莱航空岛①飞往静海的大环形山,她假期就要结束了。

在登机前,赤雨收到了一条影像讯息,还没来的及查看,就匆忙上了飞船,等到歌声响起后,一切也都安顿好了,她要了一杯浅草金吉儿②,舒适的坐进航空椅中,然后从面前的小桌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环,略微调试了一下大小,把它箍在额头上,这个不起眼的金属环是在整个星盟只有大埔孤星航运③的飞船,才配备有的内脑式虚拟通讯环。

赤雨喝了口酒,闭上了眼睛,眼前是一片亮灰色,一个温柔的背景声音开始询问,是否要用通讯环打开这条未读的讯息,赤雨在心里说,打开吧,这封来自哥多的信。

亮灰色的背景慢慢褪尽,赤雨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海滩,鹞雀蓝的海水不断的涌上牙白色的沙滩,远处蜡黄的岩石被海水冲刷的像一尊尊巨像,孤独的矗立在海里,守护着这片海滩,守护着赤雨的故乡,哥多的象牙湾④。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来到画面中间,油黑色皮肤,宽鼻银发,还有着和赤雨一样的一双红色的眼睛,果然是她的舅舅,曼·须金。

“还是这么漂亮吧,我们家的象牙湾,最近啊,我们朽夜乐园的园主们,买断了全部维莱岛穿梭舰的命名权,我啊,就把大浦往返静海航线的飞船,取名为象牙湾公主号,以后呢,你肯定会坐上以自家海湾命名的飞船,开心吧,我的小公主。”

我现在正坐在这艘飞船上呢,舅舅,赤雨开心的想。

“怎么样,赤雨警官,有些后悔去静海做交流警员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那地方的人都不咋地,所以啊,你可不准交静海人当男朋友啊,他们酒量太糟糕,人又极为无趣,我在那里遇到唯一有意思的家伙,居然是个仿生人,什么鸟毛地方啊。”须金对静海和静海男人颇有些成见。

好吧,静海人酒量是挺差的,几杯僵尸酒下去,路都要走不动了,要是换成我们大埔的金吉儿酒,估计闻到就醉过去了,赤雨对舅舅的判断表示赞同。

“嘿,你看的到吗,前面远远的海上,有条船,老伍在船上钓鱼呢,亚东人伍临,你记得他吗,他是你小时候的保镖、朋友、也是老师。”须金指着远处海面上的小黑点说道。

怎么不记得呢,要是没有老伍,我大概会和其他朽夜乐园里的其他孩子一样,留在哥多,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吧。

“也不知道他钓到鱼没有,在哪里飘啊飘的老半天了。”须金嘟囔着,他不知从哪里拖出了一条老旧的木长椅,放在沙滩上,坐了下来,接着说道,“本来上次我去静海开审查会的时候,就有些事就想和你聊聊,但是你知道啦,我们俩容易喝着喝着就把正事给忘光了,对了,你往蓝色僵尸里兑上金吉儿,叫它什么来着,哦,幽灵果酱,哈哈。”

幽灵果酱啊,哈,那次和须金舅舅真是好久不见,聊的很开心,喝的也很尽兴,第二天上午,带着浑身酒气去警部上班,还被黎队长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赤雨微笑的回忆着。

须金挪了挪屁股,把向身子前倾,神色自若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哦,对了,你一定记得军刀吧,你那只黑色的马德拉猎犬⑤,高大健壮,又敏捷又聪明,你们俩啊一起成了象牙湾的小霸王,可是干了不少坏事,哈哈。”

黑色的军刀啊,真是想它啊,那时我们是形影不离的好搭档,一起吃,一起玩,一起去和别的狗打架,兴致来了还敢去挑战朽夜乐园竞技场里的丛林豹⑥,那天要不是那只豹子午餐吃的太撑,我俩就麻烦大了。记得十二岁那年,军刀走了,实在太让人伤心了,哭着央求舅舅,要去复制一只仿生狗,永远的把军刀留在身边,老伍却说这样很不好,应该放手让它走,学会接受每个生命都有始有终,只要我们能记住它,它就会一直在那里,复制一个军刀,是对它和我们记忆的侮辱……赤雨沉浸在对军刀的回忆中。

“以前啊,我一直和你说,军刀是我在哥多街上捡来的流浪犬,其实呢,并不是这样的,它来自E星,是你的母亲我的妹妹,曼·苏白送你的礼物,啊,请先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她的名字,她也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在你很小时候她就跟着精灵团的那个烂人跑去E星了,但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啊,我时常也会思念她。”须金的脸上满是落寞。

赤雨很是诧异,舅舅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须金接着说道,“本来按计划苏白应该和军刀一起,在你三岁生日的时候回到多哥,做回一个妈妈,但是她却在返回前生病了,是空脑病,没多久她就永远的离开了,我只是从E星带回了那只小小的马德拉猎犬。”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依旧让他感到神伤,“和你说这个,不是要你可怜她,原谅她,毕竟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反而呢,有时候我还挺感激她的,能把你留在我身边的,最亲爱的小赤雨。”须金眼里满是慈爱,“好消息是我的赤雨已经长大,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女警官,已经可以和那个叫嘉德的娘炮总长吵架了,哈哈。”他停了停接着说,“坏消息是,我也生病了,和你母亲一样的病,时间不是太多了,我才不允许他们把脑子空空的须金,饲养在病床上,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赤雨听过后,心里一下出现了巨大的空洞,那里面除了悲伤什么也没有,这个空洞还在不断的变大扩张,直到把一个人从内向外全部吞噬。

“真是对不起,舅舅让你伤心了,赤雨啊,但是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更重要,你要听好,然后做出自己的决定。”须金正色的说道,“知道自己生病后,我联系了黑石的老Tao,咨询他关于空脑病的最新研究情况,他和我说,这个病一直就没啥进展,现在只知道,它不是细菌或病毒引起的,当然也不什么是诅咒和巫术,但是大家只是知道它不是什么,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最新的纳米剂试验也失败了,虽然说空脑病历来是种罕见病,但是从最近几十年的统计来看,发病数量迅速上升,而且出现明显的家族性遗传现象。”须金看起来忧心忡忡,“现在啊,我很是担心你,我和你妈妈都得了这个病,不知道将来你会不会……”

赤雨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上她在乎的人和在乎她的人本就不多,自己万一得了病,脑子空空的离开人世,就当喝得太多醉死算了,这也不是多糟糕的事。

须金接着说道,“老Tao还说了,根据数据显示,离我们恒星系中心越远,空脑病的发病率就越低,比如在谷地星那里,这种病人的比例,远少于E星和我们这里,另外由于星盟法律的约束,对人脑电子化的研究一直停滞不前,要是能去到一个当局管不着的地方,或许会有转机。”

“所以我就在想啊,现在有个好机会,可以让你去到这样一个地方,就是加入旅星计划,成为一名星殖者,或许会对你有帮助吧,当然当然,决定权在你自己,不过呢,我这里有一个专属的特殊船票,道德委员会的小小特权嘛,有了这票你就不用做任何航前的检查,只要出发前登上伊德里安号深空舰就行了,需要的话你可以联系E星的罗尔委员,她是我的朋友,她一定会帮你的。但是啊,就像以往一样,你想继续做警员,我支持你;要是觉得腻烦了,想回到象牙湾,喝喝酒,晒太阳,我也欢迎,这儿以后会交给老伍打理的,不用你太操心的;又或者,你想前往那遥远的星系,请记住我和你的妈妈都会永远在你心里,陪着你,我亲爱的赤雨,不用伤心太久,我们终会有再见的那一天,静默未显,不文永生……”

虚拟的讯息早已经结束了,最后的画面一直停留在象牙湾那片宁静的海滩上。赤雨没有摘下通讯环,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任由泪水流淌在脸上,飘落在星河里。

大浦亚东区,赤雨所住寓所阳台上,她的室友恋小夜,正在精心的照料着她和赤雨的植物园,一边侍弄着花草,一边轻声的说着什么。

“替补计划启动了,终归还是要用的啊。”她把星雾棉上长的过于繁茂叶子拔去了几片。

“不知道,她应该不会去。”龙血兰开的不错,这种血红色的花朵,很不常见的。

“好吧,我会推一下的。”不会发光的灯草,赤雨到底喜欢它什么呢?要不还是换了吧。

注释:

1.维莱航空岛是大浦唯一运营星际客运的航空岛,位于Mars南苏禄海中的一个岛屿上。

2.浅草金吉儿是由一位不知名的亚东人所发明,是在琥珀色的金吉儿酒里加入星雾草汁和少许馥茶粉,整杯酒呈明亮的绿色,并带有淡淡的香味。

3.大浦孤星航运是一家新兴的跨行星客运公司,最大股东来自于朽夜乐园的园主理事会。

4.象牙湾是南苏禄海的一段美丽海湾,位于哥多的北端,与著名的朽夜乐园相距很近。

5.马德拉猎犬是E星马德拉半岛的特产犬种,成年雄犬肩高95厘米,体重50公斤,强壮灵活,能独立攻击追踪猎物,也善于组团作战,是一种相当完美的猎犬。

6.丛林豹是生活在E星赤道雨林地带的大型猫科动物,平均体重300公斤,肩高1.7米左右,全长可达4米,是顶级的杀手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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