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琬琰有点疑惑地盯着手上的榴莲糖。
怎么回事,这人是上回亲她亲上瘾了吗?周琬琰看了一眼手里的通告单,于是更加疑惑了:今天也没有吻戏啊?
丁瑜给了她糖之后倒也没多停留,直接走到边上去坐着等化妆。
周琬琰跟丁瑜是两个化妆师,此时两个人同步被扑着粉底,让向上看就向上看,让抿嘴就抿嘴,配合得仿佛没有灵魂。
周琬琰发现丁瑜似乎完全没有什么解释或者聊天的想法,干脆也懒得搭理他,自顾自拿起今天的剧本看起来。
她盯着剧本的时候顺便拿余光看着旁边,然后就发现丁瑜偷偷看了她好几眼,手也有点抖,一副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结果直到化妆结束,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周琬琰内心渐渐开始纠结:这啥意思,你这要说不说的我这个强迫症真的很难受知道不?
纠结了没多久,那边汪导就来了。
“琬琰啊,”汪导拿着一张通告单和一张行程表过来,见丁瑜也在,便把他也拉上,“刚好小瑜也在。来,看看,这是下周去山里的行程计划表。那边山里正好有一座不小的寺庙,他们已经跟那边申请了拍摄许可,所以到时候琬琰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正好把后面的寺院戏也一起拍了。”
周琬琰拿过那通告单一看,仔细回想了一下:“不对啊汪导,我记得我上次跟组里提议的不是这座山啊?”
“啊,你上次提议那座山啊!”汪导摘下帽子,拿帽檐扇了两下风,又把棒球帽反扣着戴了回去,“你提议的那座山当然也很不错啦,但是蕴哲说的这座有庙啊,这不是方便大家集中起来,把戏一道拍了嘛,还省得再找个寺庙景重复劳动。组里觉得挺好的,所以换了这座山。”
行吧。既然都定下来了,周琬琰也不好再说什么。
汪导一走,丁瑜就凑上来道:“刚刚那座山不是个看星星的圣地吗?”
周琬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呃……”丁瑜被她一堵,差点没想起来后面要接什么,“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下周去山里拍戏的时候,要不要顺便一起去看星星啊?”
周琬琰很干脆地点头:“可以啊。”
“太好了。”丁瑜笑起来,指了指身后,示意,“那我先过去做准备了?”
周琬琰见他的背影有些飘飘然,突然道:“你俩为了这个适合看星星的山,费了不少时间找地方还有说服导演吧?”
丁瑜的背影歪了一下,大概是不小心踩到什么小石头了:“啊,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一般被猜中的人都会这么装蒜,下回换个说辞,这个套路太老了。”周琬琰拍了拍丁瑜的肩膀转身走了,留给了丁瑜一个又酷又飒的背影。
其实在他看不到的正面,周琬琰憋笑都快憋疯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好逗,戏耍老实人的快乐我体会不够啊!
下午这场戏倒是不算难,不过就是云锦书在家卧床休养,恭昭给她寻了些孤本来打发时间,也算是找了借口来看望。
唯一只有一点:因为是在春宴落水才受的惊,所以卧床静养当然也要盖上好几层锦被,围上一块狐毛围脖,再点上一炉炭火,总归就是六个字:怎么热怎么来。
周琬琰望了望外头散发着滚滚热浪的太阳,瞅了一眼放在离她不算很远但绝对无法入镜的空调送风口,再盯着手里握着的那根老长的、光看一眼就知道能捂出痱子的长毛围脖。
她本来还想吐槽是哪个憨批写的剧本,仔细一想,哦,原来是自己,那没事了。
以后写书还是别重点写什么天气啊季节之类的事情了,快四十度的天还得点火炉盖被子围围脖,这是要热出病来的节奏啊!
眼看着周琬琰皱巴着脸,丁瑜默默给她递过去了一个包着布的汤婆子。
“不是吧,你是真的想热死我啊!”周琬琰举了举手里那根围脖道,“围脖已经够惨的了,你就别拿个热水袋凑热闹了吧?”
丁瑜眨了两下眼,掂着那个汤婆子无辜道:“你都没摸过,你怎么知道我是想热死你而不是想帮你解暑呢?快拿去塞在被子里。”
周琬琰狐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
沉甸甸的汤婆子一入手,周琬琰才惊奇地发现,这温度,哪是什么热水袋啊,分明就是个移动冰箱!
敢情这人是往里面装了冰水啊!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冰水,捂着还挺凉快。
丁瑜对她比了个“嘘”,示意她不要声张。周琬琰小小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刚要把那个汤婆子塞进被子里,汪导就来了。
一见到周琬琰手里那玩意儿,汪导眼睛一亮,拍着周琬琰的肩膀连连赞许道:“琬琰,很有觉悟嘛,连热水袋都自带了,看来是做好了为艺术现身的准备了!”
周琬琰一口口水差点没呛在喉咙里,憋了一下,就把说话的时机给憋了过去。
汪导拍了拍手:“来,琬琰你过来,给小瑜说一下戏,我去做个准备工作。”
“好的。”周琬琰赶紧把那个“冰水壶”往被子里一塞,拿着剧本坐在床沿给丁瑜一通讲解。
“我们俩今天这场戏主要就是我卧床静养,你来给我送这几本书。你进来的时候呢要急切中带着一丝矜持,给我书的时候要带着一丝无所谓,要一副‘我就是路过罢了,书也不是我特意去找的,就是莫名其妙就有了’的这种感觉。”
“恭昭现在对待云锦书的样子就是个妥妥的傲娇怪。”丁瑜一句话总结。
“恭喜你了解了这场戏的精髓”周琬琰给他鼓了个掌,“你只要要抓住这个假傲娇和真关心之间的度就行了。然后这里云锦书温温柔柔一撒娇,你就立刻脸红,表面上推拒两下,马上就投降了。”
“懂了。”丁瑜比了个OK的手势,“我傲娇,你撒娇,然后我就不行了,就是这意思吧?”
“少年,你很有潜力嘛,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周琬琰比了个大拇指,豪气地拍了拍丁瑜的肩,“加油吧,打工人!”
汪导看他们已经把戏说完了,马上就指挥着人打板开拍。
云锦书盖着被子,围着一条狐皮围脖,借着天光细细看着手里那一本微微泛黄的书,一炉炭火的烟雾袅袅升起,那烟雾中似乎还夹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鹅梨帐中香。
恭昭就在此时扣门进来。
他微微拢着眉,非常熟稔地搬了一个桌边的小凳在床前坐下,带着一丝斥责道:“身体还没好全,看你的脸都还白着,怎的就坐起来看书了?”
云锦书轻轻一笑:“整日躺在床上也无事可做,只好寻些书本来打发时日罢了。”她合上书页,好奇道,“齐王殿下怎么日日到我这里来,也不怕沾了我这病人的病气么?”
“笑话,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要征得你的同意不成?”没等云锦书接话,恭昭从袖袋里抽了一本什么出来,往她手里一按,别扭道,“前几日新得的,也不知是谁放在我哪里的。我不爱这些劳什子的玩意,看多了头疼,干脆拿来给你。”
云锦书的杏眼微微睁大了些,透出了一丝惊讶的意味。她低头扫了一眼书皮,是前朝的一本孤本,流失了好些年了,也不知眼前这位齐王究竟是如何弄到的:“那我便谢过齐王殿下了。”
“不必谢我,我也是今日偶然路过,想起这书,就给你了。”恭昭看了一眼关的得严实的窗户,想起外头春光正好,不由得讷讷道,“这么好的天,若是能一起放风筝……”
他忽然想起了云锦书还卧病在床,这话说不定徒惹人伤怀,赶紧把剩下的那半句吞了下去,闭口不说了。
云锦书已然听见了那半句话。她抿了抿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唯有两声雀鸣透过了窗户传将进来,倒使这屋里少了几分沉闷。
恭昭摸了摸鼻子:书也给了,人也看了,话也说了,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再继续呆下去了。
他倏地起身,正准备走人,却忽然感觉衣摆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
回身一看,云锦书的手正牵着他的衣角。
他抬头往上看,云锦书有些可怜地望着他:“我想去放纸鸢。”
“……”
云锦书又轻轻晃了晃捉着那片衣角的手:“整日躺在床上,我会闷出病的。”
“……”
然后云锦书就见着眼前这位齐王殿下的脸一点一点烧得通红,连带脖子和耳朵也是绯红一片:“你、你犯规!”
啥?
“卡!”汪导把剧本拍得啪啪作响,“丁瑜你说的是个什么东西?台词呢台词!‘你犯规’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在想什么呢?!”
丁瑜捂着通红的脸弯腰道歉:“对不起汪导,再来一遍!”
还好,第二条丁瑜总算是说对了台词,稳稳当当地过了。
汪导那声“过”一起,周琬琰几乎是用跳的,飞速从床上弹了起来,把丁瑜吓了一跳。
“怎么了?”
周琬琰捂着裤子,欲哭无泪道:“你给我的那个冰婆子化了,被子里全是水。”
丁瑜一看,还真是。
周琬琰戏服大腿上那块颜色明显深了很多,看起来湿哒哒的,黏在了皮肤上。
“看着……些许的……有点像……尿床了……”丁瑜一边笑一边把身上那件戏服脱了下来,给她挡住了那块濡湿,“去找下服装老师把裤子吹吹干吧。”
“倒是不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马上就干了。”周琬琰把丁瑜那件戏服围上,想打个结吧又怕把戏服弄皱了,只好用两只手提着,“丁瑜,你能帮我把脖子上这个围脖解了吗?好热。”
丁瑜伸手把周琬琰脖子上那块围脖摘了下来。围脖底下,周琬琰的脖子上全是汗。丁瑜赶紧去给她抽了两张纸巾,回来却发现她已经站到室外去了。
“呐,衣服还你。”周琬琰把丁瑜的戏服还给他,又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把脖子上的汗都压掉——直接擦她怕把脖子上打的粉底给擦花了。
周琬琰捏着纸巾忽然道:“你刚刚第一遍的时候想什么呢,‘你犯规’是个什么鬼?”
丁瑜一怔,支支吾吾地四下乱瞟着小声道:“就……没见过你撒娇的样子,突然这么来一下,我就有点出戏了……”
“就这?”周琬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就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清了清嗓子,往丁瑜那儿凑近了一点,嗲着嗓子轻声道:“瑜哥哥,人家想吃榴莲糖嘛~”
“!!!”丁瑜捂着耳朵往后猛地一跳,整张脸连带着脖子耳朵,红得像个刚被调戏完的纯良小女生“你你你……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