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太蠢！某不干！某守着官家生祠，在此安稳度日有什么不好？非去做那掉脑袋的事？”胡彻摇头，忍不住又打起了哈欠。
韩琦看的心急，老包只是看着胡彻也不作声。韩琦正想开口，王洛揉着眼角，端着木托盘跑了进来。
稍后三份蕙积糍，一大盆羊肉汤饼被摆在桌子上。
王洛打了个哈欠，闷声道：“无事别喊某，有事也别喊某！某要睡觉！”说完便走了出去。
两老汉看着桌上那盆飘着葱花香气浓郁的汤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胡彻见了感觉有些心累。这官当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吃个饭还得顾忌脸面，这官做的也太没意思了。
看着两老汉的模样，胡彻心中不忍，给两人各自弄了一碗之后，自己也弄了一份然后自顾自的大口嚼着。
包拯倒是没怎么矜持，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过韩琦就有些尴尬，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
“这汤饼，不错。”看吃相，这位韩相公显然对这份汤饼很满意。“不过老夫还是想问，如果真出现那种情况怎么办？”
胡彻一愣，“什么情况？”
“厢兵被煽动，然后，作乱。”
“嗝！饱了！舒服！”一碗汤饼下肚，胡彻感觉浑身都有了精神。
“作乱？那某只能说，你们这些大臣是真的蠢！”
“啪！”老包放下瓷碗，拍桌大怒。“混账小子，好好说话！”
韩琦有些尴尬，搞不懂老包这操作是什么意思？这要真是皇子，以后怕不是得被穿小鞋。被皇帝穿小鞋，就是宰辅那也头疼啊。心中不禁对老包又高看了一头。
包公发话，胡彻就焉了。人的名树的影，这北宋仁宗在位有两人千万别惹。一是包拯，另一个叫唐介，两人在史书上获得的评价惊人的相似。
为官清廉，刚正不阿！
这两人就是两根大炮，威力无穷的那种。惹不起啊！
胡彻有些悻悻然，陪笑道：“包公莫生气，某说，某这就说。”
“你们担心厢军无非就是被人教唆，或者暗地里收买，然后闹事对不对？至于造反？那到不怎么担心，凭你们的手段。小规模的骚乱起不来，大规模的骚乱他成不了。”
这到不是胡彻吹牛皮，要说大宋时期什么最为后世津津乐道，起义造反这事必定上榜。两宋享国三百多年，记载爆发起义次数四百三十多次，平均一年一次还多，牛逼不？而且更牛逼的是，大宋是作为中国历史上唯二没有暴发过全国性农民起义的大型王朝之一，最大的起义规模还不过省。
至于另一个朝代是西晋，这个朝代更多的是侥幸，因为他的国祚实在太短，只有五十年左右。
要说如何瓦解农民起义，没那个朝代比大宋更有经验和手段。
这些韩琦也都知道，不过朝中担心的不是有人起义。而是起义的人太多，到时候处处烽烟，按朝廷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一个不好就要灭国。
胡彻笑了笑，接着道：“某觉得完全没必要担心。”
“此话何解？”
韩琦想说话，却被包拯抢了先，不过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去计较这事。
“厢军怎么说也是军队，既然是军队那就得按军队的规矩来。厢军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可这干活的手艺那可是妥妥的。如果厢军可以被雇佣干活，那某要做些什么肯定首先考虑的就是厢军。哪怕价格贵点也无所谓，因为只要做出来的东西好，某就能卖的更多。”
“不过想雇佣厢军干活，咱们得按规矩来。比如说某要盖房子，那行，某把图纸、要求给被雇佣的湘军提前说的明明白白，然后写下来，咱们签订契约。最后你们来帮某建房子，其他的某不管，等你们房子建好了，某来查收。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该赔钱赔钱，该修改修改。”
“如此，两边全凭一张契约为证，出了问题找衙门便是了。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若是厢军里有人以此充好，或是强买强卖该怎么办？”韩琦眉头紧皱。
“呵！韩相说笑了！这不可能！”
包拯发现胡彻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刺眼。
“厢军那都是些什么人？贼配军罢了。这事如果闹到官府里，他们能逃得了好？”
“而且厢军如果被雇佣之后，可不会只待在一个地方。他们大多会被分散开来，或是帮人做工，或是帮人耕田。这些人每天的粮草俸禄那可都算在雇佣者头上？那帮豪商权贵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帮厢兵呢？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引起暴乱，嘿嘿。”
韩琦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寒。军和民可不一样！百姓易虐，可要是落在军人头上，纵使大宋武人地位极低，可以单闹腾起来热的朝堂震怒，两边都讨不了好。这对那些为富不仁的豪商士绅，也是一种威慑。
大宋不禁止土地兼并，所以百姓手中的土地日益减少。加上厢兵数量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家庭，因为没有青壮劳力，导致土地无人耕种，最后被那些权贵士绅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收入囊中。而自家人却因为要活命，变卖抵押田地房产，最后流落成乞丐难民。
若是能解决冗兵这个大问题，能让朝廷财政压力有所缓解。韩琦觉得，便能腾出更多功夫来考虑和解决这些问题。想着想着，韩琦的脸上不自觉得就挂上了笑容，道：“胡小郎君这意思是？此事可行？”
“什么事可行？”胡彻一愣，神色有些迷茫。差点没把两老头气死，感情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们两说了些啥。
“就是......就是厢军能被雇佣的事！”韩琦咬着牙，想要发货，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事啊？想多了吧？”胡彻跟看傻子一样看了韩琦一眼，看上去竟是有些苦恼。“这事你要敢推动，回头官家能把你给皮给拔喽！”
“你！”韩琦大怒。
“您好歹是个宰辅好不？这厢兵雇佣制度一旦出现，对民间会有什么影响？想要用厢军代替民工佃农，先不说薪俸的问题。那些靠着做活种地的百姓怎么办？这是准备把他们往死路上逼？这是如果真想要在不影响民间百姓生活的情况下推行，首先您得寻个法子安置好那些百姓。否则一旦闹起来，嘿嘿......”
包拯老神在在的喝光汤盆里的面汤，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和边上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韩琦形成鲜明对比。
韩琦有些抓狂，此时心如火燎，就连碗里的汤饼都不香了。看着边上的包拯一脸轻松的模样，韩琦就想发火。
老包瞅了他一眼，淡淡道：“急个什么劲儿？这事本来他就成不了。”
韩琦一听就愣了。
“老夫可是三司户部判官，这百姓什么样老夫比你这个宰辅可清楚多了。这件事，只不过这小子随性而为的，想要推广根本不现实。老夫劝你啊，还是熄了这心思吧，行不通。”
“那你在官家面前怎么不说？”韩琦撸了撸袖子，脸色涨得通红。
“说什么？你跟贾昌朝都快打起来了，老夫能插得上话？曾公亮和欧阳修那两可都差点没拉住，老夫多那嘴干嘛？”
韩琦想起这事，顿时有些涩然。脸上多了几分别扭，可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气咻咻的瞪着老包，讷讷道：“那你为何不早说，平白让老夫白跑这一趟。”
“因为老夫也想知道此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是有皆大欢喜。若是没有，那也无妨。只不过，老夫本想明日再来，可见你急冲冲的模样，老夫没办法啊。谁让你是宰辅？”
韩琦差点吐血。你包拯能怕我韩稚圭？想看笑话才是真的吧!
送走了两尊大神，胡彻忍不住揉了揉额角。都不是省心的！
雇佣厢兵，说实话那真是无心之举。主要也是因为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念头，正巧这回歪打正着在赵祯面前露了个脸，顺带着捞了点功劳，想着兑换功劳节约成本罢了。这个时候，想要召集工匠很艰难。即使是汴梁，此时也没有那么多工匠供胡彻去招募。
但是厢兵多啊，而且这帮人专业干这个的。其中也不乏能工巧匠，至于价格虽然贵些，但有皇帝照着，自己也放心啊。自付钱粮不是什么大事，一百人一天撑死了也不过五六贯大钱，而且之前赈灾那批粮食由赵祯买单，一分钱没花。足够了！
第二天，下了常朝之后。小朝会上，老包开始发飙，在赵祯面前，把贾昌朝、韩琦连带着曾公亮、欧阳修等人喷了个遍。
据说贾昌朝等人被气的暴跳如雷，如果不是赵祯当面，旁边还有付长林和內侍看着，少不得要上演一场全武行。
稍后，此事便被传了出来，然后整个汴梁尽知，被民间引为笑谈。
几日后，有几个原本侍奉在官家身边的內侍因为各种原因请辞，最后被恩准前往琼州安家，至此再无消息。
不过这番闹腾了之后，厢军雇佣的事也随之沉寂下来，往后再无人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