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缘偷偷的瞥了李玄奕一眼,见他右手负于身后,在屋中来回走动,似在考虑方法。镇上能请的大夫都请了过来,查探不出病因也就罢了,宫中太医院里杨太医最是擅长辨毒和处理毒,她是见识过的,自己能如此快的好起来,也是多亏了他,但现在连杨太医都辨识不出二皇子到底是中了何毒,他李玄奕还能请谁来救治?这也令楚缘颇为好奇起来。
片刻的沉默后,李玄奕当即唤来杜弘,吩咐他立即去查看凌沐宸如今身在何处,二皇子的毒或许只有他能解,务必将他请来。
楚缘微微讶异地瞧着李玄奕,她与凌沐宸有过两面之缘,在第二次见面饮酒时,她从他的口中得知,自幼折磨他多年的隐疾,后来因祸得福捡回了一条命。至于他还学了医术,实在不曾多想过。
李玄奕对上她的视线,挑眉道:“他连拜了一名山野师父都没告诉你?”
他的语气中带着欢快,还有一丝丝的得意。
楚缘一时无言,脑海中浮现出了在容亲王府时,他曾消失了好几日,再出现时,便是给了她一瓶上好的冰华承露,当时询问他如何得来的,他只含糊地说与制药之人,有些缘分,赠予他的,当时她就不大相信他的鬼话。但此时,她敢肯定,赠药之人便是凌沐宸。依她对他们的了解,素日嫌少往来,又无甚交情,以凌沐宸的性子,又怎会大方到将如此上好的药赠与他,唯一的可能,他们私下达成了某种交易。无论交易为何,这场交易中,最直接的获利者是她楚缘。
她有些动容地道:“多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李玄奕轻哼一声,心里涌向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甜甜的感觉。
杨太医此番前来更是奉了皇上之命,务必要将二皇子治好,若是就此离去,回去也难以向皇帝交差,况且,他一向对解毒颇为痴迷,又听得李玄奕说靖阳侯的大公子或许能解此毒,求知之心也被勾起,便请求留下打下手。
杜弘去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凌沐宸请了来,之所以能这么快,纯属是运气好,遇到他寒香镇的山中采药。
凌沐宸拂了拂衣袖上沾染的泥尘,这才趋近,目视了下并排而坐的楚缘和李玄奕,最终死死地盯着李玄奕,轻哼一声:“莫以为你替她赔给了我一株千年人参,助我治愈病根,便可使唤我整日替你救这个又救那个的。”
楚缘一怔,饮酒那日,难怪他不曾追究她先前的过失,还有些气恼指责她,说她“明知你所欠下的,已有人替你还,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一而再地侮折我”。原来,那十坛无忧,便是李玄奕早替了做了决定,用千年人参作为赔偿的。
他再次看向了李玄奕,不知何时起,她与他的纠缠越来越深,深到一句言语道谢总归过于苍白。只觉心里沉甸甸的。
李玄奕若无其事,端起桌案上的茶,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看着凌沐宸道:“杨太医都瞧不中的是何毒,如今只有你能救二皇子了。”
陈太守听他如此说,宛若找到救星般,忙让开道。
凌沐宸转身趋近床榻,伸出手给二皇子把脉,片刻后,对众人道:“二皇子中的是失传已久的第一奇毒,阎伤花。”
杨太医大惊:“阎伤花,乍然绽放,死而无伤见阎王,其最毒辣之处,就是人死后,如花落成泥,尸骨腐烂无存,彻底化成一抔黄土。”
世间最重的刑罚,莫过于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了。
楚缘还是一次听说世间竟有此剧毒,到底是何人对二皇子下此狠手?尤其是,既然是失传已久,为何偏偏在二皇子受命查白鹭江一案时出现了?又到底是何人手中还有阎伤花?
她有种预感,此事仿佛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李玄奕沉默半晌,脸色暗沉地看着凌沐宸:“可有解毒之法?”
凌沐宸不语,转身就往后走。
陈太守一直在场,对他们口中说的阎伤花虽然不懂,但听说是天下第一奇毒,脸更白了。二皇子封命来寒香镇办案,又是在他的府衙上出了事,若此无解,怕是死也难辞其咎。
见凌沐宸就要甩手离去,他忙颤抖着追了出去。
“凌大公子,留步啊!”陈太守追在凌沐宸的身后,连喊了两声,见他头也不回,他急着快走两步,将他拦了下来:“凌大公子,请您莫走啊。”
凌沐宸停下脚步,站在门槛,睨了他一言,语气淡漠道:“不走,莫非留下替二皇子收尸不成?”
陈太守大骇,拱手相求道:“奕小王爷先前已在老夫面前赞过凌大公子您医术冠绝,请您务必高抬贵手,救救二皇子,前些日子,奕小王爷在白鹭江遭遇暗杀落水,如今二皇子若再在这里中毒身亡,下官以死谢罪无妨,只是,寒香镇的老百姓可就要被牵连遭遇大难呀。”
说着,他已跪了下来。
楚缘看着下跪的陈太守,想起今日进城时,街道上一片安宁,百姓和乐,偶有听到有百姓对他的称赞,可见官评甚佳。她忽然想替他争取一番,站起身,走了过来,对凌沐宸道:“这阎伤花当真无解?”
凌沐宸道:“也并非无解,只是此毒不易轻解。”
楚缘目视着他,只见他道了一句“这世上唯有无情草可解阎伤花之毒,但此毒虽能解,但中毒者会因此而废掉”便利索地走了。
楚缘心里暗道,眼下二皇子并非无药可救,而是救人的代价过于沉重,救与不救的问题。二皇子乃天潢贵胄,生死与否,岂是他人能下定论的。
陈太守身子早已瘫软在地,惶恐地看向李玄奕。
与陈太守的失态相较,李玄奕的神色颇为淡然,唤人伺候纸砚笔墨,书信一封后,又命杜弘快马加鞭地将此信尽快交到皇上手中。
杜弘领命,快步离去。
“二皇子素日的饮食都是何人在负责?”李玄奕看了一眼已从地上爬起来的陈太守,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