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攸之对此事倒没有什么感觉，他的父亲是门下侍中，一旦官员系统有了缺口，他一定是最早补缺的人。
徐白和吕博然其实也一样，他们的父亲一个是太府寺卿，一个是鸿胪寺卿，虽不如李侍中显贵，但也都是从三品的高官。
所以人间的悲欢都不是相通的，没人能理解贾树人此刻的心情。
徐半子突然问道：“堂哥想做什么官？”
其余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徐白，他们对此也非常好奇。
虽然想做什么官不可能由徐白自己选择，而且刚入仕一般都是从七八品的小官开始做起，但想想总是可以的。
徐白想了想，说道：“我想做个给事郎。”
众人不免有些错愕，给事郎只是个八品小官，而且更重要的是，给事郎是个散官啊……
读过徐白那首“前不见古人”的人，都不会相信徐白的心愿是做个八品散官，除非深知他脾性的生生和秋文在场，才会知道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李攸之道：“徐兄说笑了。”
吕博然也是不相信徐白的话，猜测他是自谦，只是心想，如今你的那首“前不见古人”已经传遍了平京城，再这般自谦还有何必要呢。
但他听见李攸之这般说却又不太高兴，刻意反驳道：“李兄丞相之才，自然是不把给事郎放在眼中了。”
他的话里夹枪带棒，说得很不好听，谁都知道韩太傅给李攸之的诗文评语是丞相之才，却将诗文第一的头衔给了徐白。
换做是谁都会心里老大不舒服。
但李攸之只是笑了笑，说道：“自古以来，空有丞相之才却做不了丞相的大有人在，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吕博然没想到李攸之会说这话，一时语塞。
徐白接着先前李攸之的话说道：“我倒没有说笑，不拘是给事郎、征事郎、承奉郎，只要是无所事事的散官，我都心向往之。”
吕博然说道：“我倒是想入翰林院编撰古籍，虽然我在诗文一项上输给了徐兄，但毕竟是兴趣所在，再者，我不愿意应付那些官场文章。”
吕博然说完问贾树人道：“贾兄你呢？”
贾树人腼腆笑道：“只愿……愿为一县之令。”
徐白和吕博然自然知道贾树人心中所想，县令虽小，却能干实事。
李攸之不解道：“为何？”
贾树人说道：“可以真……真正为百姓做些事情。”
李攸之想了想，向贾树人微微行了一礼道：“佩服。”
吕博然道：“那李兄你呢？”
李攸之说道：“我吗？我既然有丞相之才，自然是要做丞相。”
吕博然皱眉道：“可是你方才……”
李攸之说道：“方才我说的话也没错，但既然有丞相之才，不以丞相为目标，岂不是胸无大志了？”
吕博然觉得他在讽刺自己，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位李公子。
徐白却有不同看法，他看着李攸之说道：“李兄今日就这句话有些意思。”
李攸之得了徐白夸奖，竟显得颇为自得，他挑了挑眉毛说道：“徐兄不想做丞相吗？”
徐白看着他像看一个白痴：“有丞相之才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他这么懒，怎么做丞相？
徐半子发起了这场谈话之后，却没有怎么认真听讲，一门心思专注在了那个唱曲儿的小姑娘身上。
他突然说道：“堂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碎银子？”
徐白淡淡道：“你要银子做什么？”
徐半子道：“打赏啊。”
徐白看向徐半子手指的方向，方向的尽头自然是那个小姑娘。
徐白说道：“小小年纪，不要学这些纨绔做派。”
话虽然这样说，但徐白还是掏出了一些碎银子递给徐半子。
那小姑娘刚好又是一曲终了，徐半子冲她招招手，那小姑娘走下台来，冲他行了个礼，徐半子笑嘻嘻地将手中银子递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徐半子问道。
“翠云。”那小姑娘答道。
“你会唱妹妹谣吗？”。
那叫翠云的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回道：“不会。”
徐半子觉得有些没意思，挥挥手让她走开了。
“妹妹谣是什么曲儿？”吕博然问道。
徐半子笑着说道：“是我们家乡的小曲儿。”
众人都没说什么，只有贾树人心下大骇不已，其他三人不知道，但贾树人出身寒门，祖辈都是务农，山野田间却听过这首“妹妹谣”。
这可是一首黄曲儿……
贾树人心下虽惊，但却不敢说出来，一抬头却见那徐半子正冲他天真无邪地笑，好像自己的心事完全被这个少年看穿了。
……
……
因为吕博然和贾树人的到来，几人在这西来茶馆竟坐了整整两个时辰。
徐白觉得有些困倦，于是提出不如各自回府。
徐半子惊讶道：“不再去别处逛逛吗？”
徐白说道：“不去。”
徐半子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要不再逛逛？”
徐白已经不再搭理他，徐半子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李攸之，他还记得是李攸之提议来的茶馆，结果也没听成书，也没再去别处逛逛。
李攸之被他瞪得有些难受，说道：“不如去徐兄府上下棋？”
吕博然一听来了兴致：“好啊好啊，就去徐兄府上下棋。”
立夏评他白白得了个棋艺第一，但没跟徐白对弈却是他心中的一桩憾事，实际上他今日和贾树人去徐府，本意就是找徐白下棋的。
徐白懒洋洋地说道：“不要了吧，下棋很累。”
吕博然说道：“徐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徐白忽然觉得吕博然这人真是好生麻烦，道德绑架这种事实在没有意思。
于是他说道：“今日我这堂弟初到平京，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不如改日再下吧。”
徐半子心想，我没什么事情要料理啊……
但是徐白不经意地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把打算说出的话吞进肚中，转而说道：“对啊对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料理呢。”
众人心想，骗谁呢？刚才你还拉着徐白要去别处逛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