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说自己的感觉不好,当然是因为最近实在是出了很多事,他在宫中吃了两顿宴,而且都没有吃饱。
徐白从宫中回来以后,和徐有仁进行过一番长谈。
谈话的内容主要是围绕朝廷的一些局面展开。
“父亲又是哪一边的人?”徐白问道。
徐有仁落了一颗棋子,淡淡说道:“我是先帝的人,至于陛下和鹿王之间,和我没有关系。”
和长辈下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当你的棋技远胜长辈的时候。
徐白思索片刻,同样落下一子,说道:“我可不可以像你一样保持中立?”
徐有仁皱了皱眉,徐白心下微惊,心想自己这一步难道下得深了?
过了整整一刻钟,徐有仁才舒展了眉头,再次落子,然后说道:“我自然可以保持中立,因为我的想法不重要,你恐怕不行。”
“我到底是谁?”
徐白想起了前世看的一些网文小说,现在自然会怀疑自己有什么惊天身世,比如自己才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
徐有仁不知道徐白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转而说道:“因为陛下选了你,如果你只是只身一人,自然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但既然你生在我徐家,为父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徐家的处境。”
对徐白来说,他现在选择中立便等于是背叛了小皇帝。
徐有仁或许也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了,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要娶云安公主,不管你怎么想,他人都会将你看做陛下的人。”
想起云安公主,徐白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有些乱,所以落子便有些没了轻重,把徐有仁逼上了溃败的边缘。
徐有仁看了他一眼,徐白连忙悔棋,落子在一个不轻不重的地方。
徐有仁说道:“云安公主又不是棋子,不是你想悔就能悔的,而且她背后的势力不光是陛下。”
徐白自然知道徐有仁的意思。
“父亲,你是怎么做到太府寺卿的?”
徐有仁不满地看了徐白一眼,他当然知道自己最初只是个太府寺茶库的小吏,被先帝一路提拔,官运亨通,才做到如今的位置。
他正色说道:“自然是因为为父忠君体国,政绩清明。”
徐白有些生气,于是在棋盘上落子,斩掉了徐有仁的大龙。
徐有仁脸上青白一阵,最后却有些欣慰:“不愧是我生的儿子。”
……
……
在参加鹿王世子的百日宴之前,徐白还需要去参加一场送别。
贾树人如今是山阳县县令,自然要前往山阳县上任。
众人在城西的陶然亭给他送行,在场的一共有七个人。
除了立夏评六子,当然还有那位太皇太后赐给贾树人的宫女,叫做碧溪。
谁都知道山阳县是古河节度使刘子山的地盘,虽然地方官员仍然由中央任命,但众人皆知真正说了能算的人是谁。
因此对于贾树人的这场送别,不免多了些悲壮之感。
吕博然和贾树人的感情最深,连贪了好几杯酒,奈何碧溪在边上,众人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把那些关于离别的车轱辘话来回地说。
大家当然知道碧溪是太皇太后安插在贾树人身边的人,众人隐隐知道太皇太后和刘子山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单单在贾树人身边安插明探的做法也并不难理解。
只是如果那日碧溪不曾在斋宴上笑出声来呢?或者当日贾树人没有为碧溪求情呢?
太皇太后自然还有无数方法可以在贾树人身边安插眼线,只是这碧溪……
李攸之趁着碧溪不注意,拉住贾树人轻声说道:“陛下跟你所说的,那件将来你需要办的大事,并不在山阳县,所以你不要在那边胡来,首先要保住自己,再徐图其他。”
贾树人点了点头。
徐白虽然懒,但不代表他没有感情和情绪,他也知道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山高路远,朋友的分别会显得更加久远。
就算贾树人会回京,恐怕也是在数年之后了。
所以对于贾树人的离开也多少有些惆怅。
小皇帝对贾树人的安排自然是一种重用之前的历练,而且做一县之令对贾树人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只是想到贾树人的性情,徐白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他拍了拍贾树人的肩膀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贾树人听了只觉得一股豪情在心中激荡。
徐白虽然话不多,但确实很容易激发他人情绪。
李攸之低声对徐白说道:“徐兄这两句诗虽然豪情万丈,对贾兄来说却不见得是好事。”
吕博然在边上点点头,端着酒杯敬了贾树人一番,说道:“贾兄,你别听徐兄胡说八道,苟着,活着,三年期满安全回到平京城,比什么都重要。”
郑世仁有些不满:“我等为人臣子,自当为君分忧,吕大人这话说得,非为官之道。”
吕博然没有理会郑世仁,面色微红,依旧对贾树人说道:“贾兄,听我的。”
李攸之知道吕博然已经有些醉了,初夏还是有些炎热,加上吕博然又喝了太多酒,不免有些中暑的症状,站立不住。
几人连忙扶着吕博然坐下,给他扇风。
吕博然稍微清醒之后,觉得有些丢脸,不停地朝众人作揖。
初夏的陶然亭边上,莺飞草长,贾树人看着众人有些感动,他出身寒门,所以性子里总是有些自卑的,虽然有志在官场上做出一番事业,但是心中也知道,这很难。
而且他知道在官场中,朋友是极其难得的一种存在,大多是些做表面功夫的同僚,朋友则是算不上的。
但是自从在立夏评遇见吕博然和徐白开始,吕博然便是真心当他做朋友的,徐白虽然话少,看似冷漠,但他也能感觉到徐白的真诚。
甚至是李攸之,贾树人也觉得应该算是他的朋友之一。
于是他向众人长作一揖道:“多……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