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钱鬼推磨,
朝中有人好做官。
多少努力没了影,
公道天理言何在。
志士仁人誓不休,
古今中外命途舛。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邹氏在柴火堆旁打盹等着一家四口。心里想,不会不回来吧!这启和天佑兄弟可是搞不到一块的,难道是启出息了,这天佑见钱想通了不成。
突然院门开了,邹氏知道肯定回来了,之前想的好事,随着这开门声烟消云散。冤家啊!这辈子是要干到底了,天佑那是几个钱、拿些东西能打发的。
邹氏一看回来三,小虎不在,转头就往楼上走,也没管他们吃饭没。夫妻俩一进门就问:“娘,你下午吃什么?”
“烤洋芋吃了。”
“没吃饭啊?”淑娴有些责怪的口气。
“一个人在家,整饭菜太麻烦了。”
“出门不是给你准备好了吗?”
“你们吃吧!我要睡了。”
淑娴看了一下手表,加大了声音。“这才七点,吃点再去睡,冬天夜长。”
“你那表啊!都几天没对时了,还准不准。”
“我前几天才去秀嫂家电视机上对过,这几天一直上发条的,应该是准的。”
邹氏也不搭理,自个躺上床了,任随夫妻俩捣腾。
“给她睡吧!弄好我去叫。”
淑娴将阿龙放上床,就洗了一筒粑粑,准备切了煮。启出去洗车了。
粑粑者,年糕也。白者,米之,黄者,谷之。白者软糯,黄者清香,好混食。混之,则色香味俱全。可荤可素,视人好之。荤之,油盐酱醋,素之,米酒白糖。
吃过晚饭已是九点,一家人洗漱熄火上床睡了。
天还没亮,夫妻两就被阿龙闹醒了。
“这是怎么了?滚来滚去的。”
“尿床了,以后还是给他夹尿片吧!”
“这都一岁了,尿片哪包得住?”
“半夜起来再换一次。”
“只能这样了,也不知道要尿到多大?”
床单也湿了大片,两人换完已经快七点,启也该出门上工了。村口与杰相遇后,师徒二人骑车上路了,刚过鬼儿坡,路就结冰封住了。
“今儿又冻住了,昨天我就推了一个小时,搞得一身泥。”
“慢慢推吧!天气是这样,主人家也不会怪罪的。”
“难说了,我看这家人不简单。”
“狗都不挑主的,你怎么连这个理都不懂。”
差不多用了四十分钟,两人下了坡,本想到平这一段,会好很多。
“唉!昨天下来这段还能骑,今天这怕是骑不了了。”
“我试一下,你先别慌。”
这才骑出去三五米,就摔倒了。好在有准备,速度也不快,人没倒只是车滑出去了。
“没事吧!”
“没事,再往前推一推吧!”
这又是半小时过去了,师徒二人已经到懒坡,可路面依旧不好,还是不能骑。
杰有些担忧道:“今天是赶不到了,怎么向主人家交代呢?”
“这有什么好交代的,天气不好,路面结冰呗!”
“这王老抠会这样想?”
“他怎么想不重要,事实就放这啊!”
“这王老抠出了名的会算计,还不知道他出什么幺蛾子。”
“不会动工钱吧!”
“这倒不会,可能得帮点什么忙?”
王三胖,小名老抠,生性算计,从不吃亏,爱贪小便宜。妻子范晓翠,乳名犯贱,天性泼辣,能说会道,爱慕虚荣。
兄弟俩到时已经十点过,本来商量好了,今天就算半个工,现在开始干到下午四点,大家都不吃亏。一来自己跑了一早,多少能挣一点,二来主人家工期也不会被拖延。
可这才进门,晓翠就骂了起来。
“你俩摸羊工啊!现在才来,这都几点了,还来干什么?”
“今天天气不好,路上结冰了,骑不了车,来晚了。要不我们现在开始干,今天算半天,怎么样?”
“怎么样?我这等着搬家过年,这都腊月初一了,你们说怎么办?”
“嫂子,这饭得一顿顿吃,活得一天天干。我们兄弟干一天活,拿一天钱,能不能搬进去,得看进度。”
“你们就想多摸几天,多拿些钱呗!”
“犯贱,我告诉你,我师徒二人在城楠干了不下十家了,没哪家说过你这话的。”
“叫谁呢?昨天不来,今天来晚了,当我这什么地啊!我告诉你们,年前不做好,你们一分钱别想拿。”
“老抠,不是你这样算计的。你这么大个房子点工给我兄弟俩人,我能包你年前做完?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那要怎样,就由你兄弟拖。”
“老抠别废话了,谁他们怎么做,年前搬不进新家,分文不给。”
“你夫妻是真不要脸,出买洋芋的钱,想吃出牛肉的味道。”
“别说了师父,算遇上无赖了,这五天工钱不要了,咋们换一家。”
夫妻俩对视一笑,这鱼儿快上钩了,看来这年尾是能赚上一笔。
“不要了,这活都做了,谁要少一分,就问问我这拳头。”
启低声道:“现在就这么对我们,早撤退早好啊!不要年底了,挣个糊涂账放着。”
杰没理会,反而放大了声。
“这还没天理了,黄镇长也没这样对我兄弟俩,你俩要讹人啊?”
“谁讹人?说好的年前做完,一天一人五块,你做不完,怪谁?”
“干一辈子了,第一次遇到你们这条件,出点工钱,要干包工的活。”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吵了一两个小时,师徒二人早饿了,看来今天是别想在主人家吃饭。启拉着杰出来了,两人找了个小面馆,一人要了碗牛肉面。吃完两人觉得老板有些面熟,但是说不上来,在哪见个面。
“两位不认识了,我后厨这灶火可是你们马的。”
师徒二人这才想起,原来是一年前来城楠的第一个活。
忙问老板:“灶火好用吗?”
“好用,一年了,没扯个皮。两位这吃完准备去了?”
杰给老板仔细说了一会,就像去官府告状一样,听得这老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
“不瞒两位,这老抠夫妇在我们街是出了名的算计人,能丢就丢吧!要不往后还得赔。你们这是给他家装修吧?”
“对,外墙勾缝,内面上白灰。”
“这上半年盖房子的石头钱,硬是给他俩坑了一半,但现在还拖人家料子钱。”
两人听得后怕,还好这么搞一回,要不这往后如何是好。老板给二人支招,这做了的工钱尽量去要,但是也要打算放弃一些,给他夫妻一些好处,要到钱以后就找借口别去了。
两人主意已定,就听你老哥一句劝。果然下午给了些好处,说了不少软话,夫妻两决定付了一半工资,拿到钱后,两人就翻脸不干了,以后你们爱找谁谁去。
本来两人是一人二十五的,现在变成两人二十五了,启要教一些学徒费,就拿了十块,杰分得十五。
原本两人打算干到腊月二十几再准备过年的,没想到这年前最后一桩生意就这样黄了,这年尾了,也不好找了。回家的路上,师徒二人闷头一口气干到家了,谁都没说话。
启想不出去也好,把家里破烂的地方翻新一下,好好准备一下过年。淑娴也同意,夫妻商量把猪圈改大一点,过完年去买头牛,好种庄稼。再马个灶火,好煮猪食,家里的小伙坑不方便。
计划好了第二天就开干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小夫妻两一边干活,一边照顾着老少,日子过得也算充实。杰一天去地里干干农活,闲时也到大红果树下听听谣言,心烦就喝点闷酒,过得倒是有些憋屈。
腊月初十这天,村里老支书通知矿上招工,村里有两个名额,要求初小毕业,身体健康,无传染病,年龄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政审无污点。
老支书打算村里组织推荐,由村里人按条件投票,前五名拿着推荐信去报名,五人分别是李杰、李启、李翱、何大牛、李霸。
魅子知道结果后,到老村长家哭闹,“自己男人李魁都符合条件,为什么不推荐,你们肯定搞鬼了。”
“说话要凭良心,我当支书三十年了,就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全沟二百人四百双眼睛,我怎么就搞鬼了。”
“没说你搞鬼,有人搞鬼了。”
“谁啊?我老了眼瞎,这全沟人都瞎吗?”
“反正我们魁子也要一个推荐,不给就闹。”
“胡搅蛮缠,村民大会定了的,你说增加就增加啊!你当是小孩村口过家家。”
“不给是吧!不给我们魁子也去报名。”
“不可理喻,妇人与小人难养也。”
沟里推荐,推荐的五人十三这天都去报名了。两辆自行车,载着五人,到同善桥时遇到魁子,魁子借口去镇上找人办事,也一块走了。五人排队报名时,魁子悄悄进了矿区人事部主任办公室,偷偷摸摸的将准备好的三十块钱塞进主任口袋。
“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忙。”
“不要乱搞,这是贿赂要坐牢的。”
“天知地知你我知,保证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真的,没人知道了?”
“保证没有。”
“实话说吧!知道了又怎么样?分给你们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内招了。向我这样岗位的主任,有三个名额,没人可以卖的,都明码标价了。”
“你这三十块啊!还不够,拿回去吧!”
“那要多少?我回去筹够再来。”
“你真要啊!三十块我留下,明年工资每月我扣十块,总的一百五。”
“好的,三十块留下。”
“把这个表填了,回去等通知吧!”
“不用体检了?”
“不用,你就在家等通知来上班。”
表格里的信息魁就只会填名字,其他的字都不认识,没办法主任又替他填好其他内容,得意的回去了。
五人体检全部合格,政审时李霸掉了,因为豹狗抢人坐过牢。村里政审只是查个人,而矿上是查三代。李霸也理解,因果报应,这都是自己的命。就剩四个,只要两个,大家条件都合格,招工的也为难了。
“你们四个商量一下吧!看留下那两个,二十分钟后我来拿结果。”
“三个老哥,我退出,去年进了一天煤窑,就差点送了命,我这辈子是不敢进了。”
“启子,说什么呢?这是国企,黑沟的煤窑哪能比。”
“进去就害怕,看不到头的巷道,迎面的阴风,这辈子不可能再进去了。”
“你想好了,家里人同意吗?”
“淑娴上次也吓怕了,再说要去的话,还可以找天明叔。”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法。也不可能打一架,谁输谁走人。
“别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我们抓阄吧!”
李翱爽快的说出了直接有效的办法,三人都点点了头,那就开始吧。杰拿了招工人的纸笔,撕了三块大小一样的纸,写上两个工一个农,抓到农的人回家种地,另外两人去矿上当工人。杰折好阄单,一撒而下,大牛先拿,之后是翱,最后是杰。但是谁都没打开,都等对方先开。
“你三干什么?赶紧开了好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三人又相互的瞅了瞅了,还是没人打开。
“给我杰哥,先开你的。”
杰也没法,选都选了,大家不开也不是个事,只好递过去。
“杰哥的是工。”
启看完后,将纸翻过来向三人展示你一下。
“亲家,该你了。”
“我自己来吧!”
打开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摔门就走了,结果也自然明了了,李沟的两个名额是李杰和李翱。
启赶快追了上去,劝说道:“这得了是福,不得也不一定是祸啊!种种地喂喂牲口,日子不是也能过吗?”
大牛还是你说话,一脸的委屈,这就是命吗?我这也是到最后一步了,老天也太会开玩笑了。这好端端的铁饭碗,我怎么就端不稳呢?
两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的往大门走,正好遇到龙天明来上班,启也没注意到,还是天明先叫启。
“启子你来干什么?”
“天明叔,我来招工的。”
“有结果了吗?”
“我放弃了。”
“怎么放弃了呢?”
“我胆小,怕黑。”
“是真话,还是有人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
“有什么事你来找我,我办公室在三楼。”
“没事,一会儿我就回去了。”
天明急着上班也就没说什么,摆手走了。大牛却不走了,原地傻看着。
“怎么了亲家?”
“你我干亲家,你说天明叔会帮我吗?”
“你想干什么?我告你,别往歪处想,你这是在害人。”
“你说,你帮不帮我吧!”
“我能帮你什么忙?”
“你和我去去他办公室,把我的情况说说,然后下午请天明叔出去坐坐。”
“想干什么?你生活水平没跟上城里人,这想法倒是学得也快。”
“咱两亲家,你就说帮还是不帮吧!给个痛快话。”
“这事我做不了,事情败露了,大家都得完完,搞不好还要蹲大牢。”
“你不去是吧!你不去我去,为了以后的生活,我这张脸可以暂时不要。”
大牛甩头就走了,他以为启会去追他,但是启没有,他不想那么做,凡事都得有规矩、有底线,什么都吃吃喝喝、烟酒烟酒就在饭桌定了,哪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大牛敲开了天明叔的门,门上牌子写作采一区区长室。坎坎坷坷的叫了声:“叔”。
“你和启子一起的吧!”
“对,我们一个村的。”
“启子让你来的?”
“是的,叔。”
“有什么话要说吗?”
“启子不好意思开口,叫我这个干亲家厚着脸皮来说。”
“哦,你是阿龙干爹啊!我是他小外公,你有什么事?”
“今天来招工,村里就两个名额,可我有五个人,一个侄儿因为父亲以前犯过事坐过牢,政审没过。”
“政审过不了,谁说都没用。”
“这我们知道,就是四人招两人,启子去年去黑沟私人煤窑做过一天,刚好遇到出事,吓破胆了,自个放弃了。后来我们三抓阄,我运气不好没抓到,所以想请叔出面说说情。”
“招工条件都满足吧!”
“都满足,就是名额有限,被卡住了。”
“你叫什么?”
“大牛。”
“大牛,你姓什么呢?”
“我姓何,何大牛。太激动了。”
“好了,下午等通知,准备来上班吧!”
“真的?”
“去吧!问问启子要不要试一试。”
“好的,叔。”
大牛这个高兴劲,就像捡了金元宝,脸都笑破了。启看大牛这样,也没怎么搭理,心想,这算什么本事,就是一败类。
大牛将天明的话原原本本的传给了启,劝说道:“我兄弟三都得谢谢你,你为大家好,放弃了抓阄。又为龙叔好,不想为难他,不肯开口,可龙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你点头,就有你的岗位。”
“不去,我过不了那关。”
“先试一试也行啊!不行就不干,行咱就干。”
“我可不想站着茅坑不拉屎,急坏了拉屎的人。”
大牛向天明回了启子的话,四人等完结果,果真有何大牛,还看到了李魁,这李沟两个名额招了四人,有一人还是自己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