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父亲郑重的宣布,明年准备将屋顶上盖的杉木皮和山草全部换成瓦。我们听了这个宏伟的计划,都非常高兴,期盼着住瓦房的日子。
直接买瓦挺贵,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于是就准备自己烧瓦。恰好我三叔就是瓦匠,可以请他帮忙,工钱当然是最低价。因为是暑假期间,我们也跟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样一来就可以省下好多呢。
烧瓦是一项大工程。首先得选址,选一个有合适泥土的地方。什么样的土适合烧瓦,我们不懂,但三叔是内行。
找好了地方,把上面的的草铲掉,再铲去面上那层松土,就能看到合适做瓦坯的黄泥巴。将这样的土挖出来,放上一些水,牵一头水牛在里面来回的踩。等到土被踩得很黏的时候,三叔就开始做瓦了。
提前准备了一个瓦桶子,上小下大,就像一个圆锥体去掉了上面的小圆锥体。瓦桶子是由很窄的木片用麻线串起来的,可以自如收缩,拉开就是一整块,合起来就成了圆筒形。在瓦桶子的外面做了一个纱布的罩衣,防止从里面取桶的时候泥巴粘在桶上。
将瓦桶子放在一个可以转动的圆盘上,把踩好的泥巴糊在瓦桶子上,涂抹均匀。然后提着它放到平整的土地上,从中间收缩瓦桶子提出来,桶外的泥巴就留在了原地。瓦桶子分成了四等分,在相应的地方凸出了一条小棱,这个地方的泥巴就会薄一些。等水分干了以后,就将地上那一个一个“泥巴桶”分成四块,每一块就是一片“瓦”,整齐地竖着堆放。全部做完了,就放到窑里去烧。
我也学着去做瓦,可是弄了半天,桶上的泥巴就是不听使唤,要么往下掉,要么根本就涂抹不均匀。最后倒腾出来了,但是明显感觉“卖相”不好,根本不合格,我那时从心底里非常佩服三叔。
选一个坡地,往下挖出一个圆形的大坑,隔成两段,上面堆放泥巴瓦片,下面烧火。将做好的泥巴瓦片竖着沿窑一圈圈装好,这是很考水平的活,只能是三叔完成。装窑结束,在上面盖上泥土。
这时要举行点火仪式,很虔诚的,希望出窑的时候全是好瓦。我们在旁边看着,都不敢做声,心里也跟着祈祷起来。
黄泥坡不出煤炭,烧瓦直接用木柴。烧多久,用旺火还是小火,全凭经验,谁也不敢保证最终结果是完美的。
我们家三间房子,烧一窑肯定是不够的,得少好几窑。需要大量的木柴,可是我家自留山林里的柴不多,根本不够。这时又是大姑妈伸出了援手,支持我们木柴,三老表(大姑妈家的三儿子:贾仕坤,比我大一点)就帮着我们弄柴,干得很辛苦,当然,两老表在一起干活,也很快乐。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一窑瓦熄火出窑了,成色非常好,我们都很高兴。干劲也更足了!
但是,老天似乎总要考验人,后来有一窑就出问题了。也不知时候什么原因,出窑时,本来应该是天青色的瓦,全部是黄颜色的,硬度也不够。三叔认真查找原因,及时进行总结,还好,后面几窑都比较顺利。
一个暑假,就在山里弄烧瓦的事。
盖房子,需要很多人手。一般也是采取邻居亲戚帮忙的形式来完成。这是老家的传统,不论那家有事,只要是大事,比如修房造屋、红白喜事等,大家都会伸出援手,互帮互助,因为帮人就是帮自己,确实是远亲不如近邻呀。
有专门的人负责进行指挥,分工合作,差不多像流水线一样。一些人负责做饭,近百人吃饭,这也是需要人手的;一些人负责运输,从山里将瓦背到我家;一些人负责将屋顶上原来盖的杉木皮、稻草之类清除。最后是大家排成队,像传送带一样将瓦传递到屋顶,盖瓦的人就开始正式工作。
瓦的两头大小不一样,盖瓦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分为沟瓦和埂瓦。沟瓦凹面朝上,上大下小;埂瓦凸面朝上,上小下大。先放沟瓦,然后盖上埂瓦,从下往上依次进行。差不多上一块瓦盖住下一块瓦的三分之一,瓦与瓦之间就这样保持一种均等的距离,既保证不会漏雨,看起来也美观大方。
经过一天近百人的通力合作,茅草房终于变成了大瓦房。感觉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因为在堂屋的屋顶上加了几片亮瓦,也就是透明的,可以透光。当然,瓦房让我觉得最大的好处,就是下雨天不会到处用盆子接雨水了。
竹子编制的隔断,也逐渐换成了木板,这项工程是父亲慢慢完成的。筹集到一些木板,就更换一部分竹子墙,换成板壁。我们的家越来越漂亮了,虽然经济还是拮据,但感觉越来越舒适快乐。
这时家里又迎来了七弟的降生,我这个大哥有了一个妹妹,三个弟弟(五弟光明、六弟光亮、七弟光元),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日子一天天好转。
天有不测风云,父亲有天晚上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晚宴,也许是因为喝醉了吧,回家的路上,不慎摔倒了,而且伤得非常严重。被人发现时,已人事不省,邻居们连夜连晚抬到四川高县的罗场医院进行救治。还好,及时抢救回来,脱离了生命危险。出院后在家将息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这段时间母亲可是累惨了,一方面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另一方面要照顾养病的父亲,当然还有我们这群儿女。母亲真的很坚强,硬是挺过来了!
父亲好起来了,身体恢复得不错,家里又有了久违的欢笑声。
周六回家时,母亲都会将家里最好吃的做出来,让我们改善一下。不过嘛,有油煎菜就很不错了,要是能吃上肉,那就是奢侈了。因为弟弟们都还小,干不了活,我又在外读书,三妹已经辍学在家,帮衬着父母干家务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