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道剑派的剑圣云文正屠戮皇宫谋逆的事情已经在整个正和传得沸沸扬扬,云文正自那一日后便如同消失一般,云永安作为云道剑派的掌门以及云文正的授业恩师,自消息传来之日起便坐立不安,他心中疑惑、愤恨且痛苦万分,云文正自小便跟随自己修道习剑,修为早已超越自己,以剑圣之名傲视大陆,而其为人却淡泊名利,虽自己多次暗示他将来接替自己的掌门之位,但云文正一心修道,与世无争。
这次一反常态,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去刺杀皇帝,且不留余地的做法,让自己不能理解。
事发后一个多月的一日,云永安与四位大宗师并肩站在中央山脉北部山脉的一处悬崖上,面对着一人一剑立在崖边的云文正,云文正方才与五人大战,且战且退,直至崖边,身后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早已是没有了退路。
云永安痛心疾首,但也诧异非常,云文正一人面对同为大宗师的五人,竟也一时不落下风,六人皆已经多多少少带了伤,云文正几日奋战下来,终是有些独木难支,身上已没有几处好地,他脸色煞白,撑着辟世,在崖边喘着粗气。
”云苏!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再冥顽不灵,我等定不再留情了。“一名魔法师打扮的老者声音洪亮,他手握着一人高的权杖,寒风吹得他的长袍呼呼作响,长袍上已有几处破损,他的左手裸露在外,缠着厚厚的纱布却仍是透出血来,看来伤得不轻。此人便是魔法大派紫光庭的掌门祝无常。
云文正喘着粗气回应道:”我说得你们都不信,将来一日人族自食其果,你们就都是帮凶!“
”着实荒诞!你这歪理邪说不过是你魔性大发的托词!“祝无常厉声喝道。
”无常兄,何必再与他纠缠,他已经走火入魔,被心魔所控,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为祸人间。“祝无常右侧一名拳师已经没了耐心,他便是百炼门拳宗温景龙。他披头散发,应是刚刚被击散了发髻,大腿处一处重伤鲜血不止,他怒气冲冲,双拳微红,斗气盈身,有些气急败坏,”云永安,你教出的好徒弟,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竟然还敢抵抗!“
云永安面色沉静,众人之中唯有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白色的长袍上沾着血迹确都是他人的,他沉默片刻,苦口婆心道:”苏儿,放下辟世投降吧!你是被心魔所控,只要废去功力,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你一定不会被处死。“
一旁一名书生打扮的白面青年冷笑一声,他便是天极阙书圣文安平,他嘲讽道:”云掌门哪里来的自信,你云道剑派如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难道你还奢望新帝能够忘记这杀父杀母杀妻杀子之仇么?“
云永安怨恨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再作声,他自己也不信自己所说,只是云文正这几日展现的实力之恐怖,五人再做拼杀,文云正怕是真的要杀了他们其中的几个。
“文正,洒家与你向来交好,你若投降,洒家与你师父一并求情,只废你武功,不伤你性命,我等便不要再做更多争斗,结更多怨恨。”说话的是达摩殿武僧范高义。
“范兄好意,云苏心领了,只是我所坚持的道,你们现在无法认同,而我也不会改变。这小白脸所言,你们也都听到,我心里也在清楚不过,云苏今日无意再战,只是希望各位思量我所说的一切。”云文正说罢将辟世向空中一抛,辟世旋转着落入悬崖,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云文正没了辟世,便如同没了牙的老虎,战局已定,生捉回去交于栾弘,便是大功一件了。
云永安走上前去,附魔索便催动向云文正锁去,云文正摆了摆手,将附魔索打了回去。
众人恼怒,温景龙道:“莫不是你还要再打?”
云文正冷哼一声道:“你这匹夫,我就是没有辟世在手,你也不是我对手。”
温景龙被呛,好没面子,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与云文正巨大的差距,便鼓动众人:“这厮还要反抗,我们一同上前,将其绑了!”
云永安却道:“温宗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已经缴械,你又何苦相逼?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猛虎?”他语气中带有一丝警告。
温景龙听了,看向其他三人,三人都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他便也不再说一句。
云永安对着云文正道:“云苏,投降吧,让师父撤去你的功力,一切就都结束了。”
云文正看着云永安,面前的老人似乎老态了许多,这一月多来,相必是为了自己寝食难安,他忽然双膝跪地,猛地对着云永安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顿时红了一片渗出血来。
”你早已将我逐出师门,我与你云派便再毫无瓜葛,今日将玉牌交回,你也再不要称我为徒,我也不再认你为师。“说完他将腰间玉牌扯下,扔到云永安面前,再磕了三记响头,便站起身来,”今日我不想再战,只是觉得人间太累,正道太苦,现如今我一人一剑,无法消灭人间的恶,我所坚持的道,只会让自己沦为你们口中的恶,是非黑白,因果轮回,唯有让时间去证明去判定。文安平,你若活得够久,有朝一日能琢磨清楚我的话,不如来这崖边,点上三株清香。“
说完,他不舍地再看了一眼云永安,倒退数步,便纵身倒下了悬崖。
云永安来不及拉住他,俯身倒在崖边,看着那一袭白衣渐渐被黑暗吞没。
其余四人皆是面露惊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云文正如此重伤之下,竟然选择坠崖,怕是要粉身碎骨了。
文安平震惊之余,连忙说道:“此人怕是坠崖是假,御风逃走是真,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祝无常点点头,对着云永安道:“永安兄,事到如今,你二人师徒情缘已尽,还望永安兄以贵派和帝国前途,一同寻找。”
云永安点点头,没有说话。
深渊下,中央森林的边缘,一名身着白衣却有些残破的青年循着声响寻去,刚刚似有人从空中坠下,惊得林中鸟儿飞起。他手持一把镰刀,背着一个竹篓,竹篓中堆满了奇珍异草。
他快速地向着声响处跑着,腰间一块隐约闪着温润的白光的玉牌颠簸,不一会儿他便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躺在灌木之中,身下一片血泊。
他急忙靠近,看清此人却是失声惊呼:“师兄!”
躺在地上的真是云文正,却是没有回音。青年将手搭上云文正脖颈,松了一口气又立即紧皱眉头,他火速从怀中掏出针包取出银针,扎入了云文正的胸口,又俯身将真气缓缓输入云文正体内。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云文正双眼微微打开,他看了看眼前的青年,气若游丝,使劲全身气力轻轻唤道:”文渊。“
云文渊见云文正开口,忙取出一枚丹药要塞进云文正嘴里,云文正全身经脉尽碎,已经无法动弹,他紧闭着嘴唇,拒绝了文渊的丹药。
“师兄,师兄,你先把还灵丹服下,我定能救你。”文渊哭求道。
云文正艰难地摇摇头,轻声说道:“文渊,救不活了,不要白费了丹药。”
云文渊满脸是泪:“师兄你别说了,你把丹药吃下再说。”
云文正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笑容,以恳求地语气说道:“文渊,文安平一定会怂恿他们下来找我,你若真的想为我好,帮师兄一个忙。”
“师兄你说,我一定帮你。”
“杀了我。”
云文渊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云文正所说:“师兄,你说什么?”
“杀了我。”
“不,我不能。”云文渊痛苦万分。
“求求你杀了我,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如果我活着落入文安平手中,他一定会囚禁我的灵魂,我不想受此屈辱。”他再次恳求道。
云文渊陷入了痛苦的思索中,他忽然卸下背篓,试图背起云文正。
”文渊,你听我说,你藏不起我的,祝无常会找到你,到时候你会让师父更难做。“
云文渊瘫坐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云文正自小照顾自己,如兄如父,又几度救他于危难,如果没有云文正,他早已死上几次,而正如云文正所说,如果自己试图藏起他被发现,就是陷师父和云派再入险境,一时间,他已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远处隐约传来了人声。
”文渊,撤去金针,他们快要来了。“
云文渊踌躇不定。
”你要为师父想想。“
云文渊仍是不动。
”快点,再不撤去,你就会成为云派的罪人!“云文正用尽全力低吼。
云文渊回过神来,痛苦不已,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抹去眼泪,毅然拔掉了云文正心口的金针。云文正表情痛苦,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便垂下头,断了气。
五人远远见有白衣站立,心中一沉,这云文正果不其然是御风要逃,然见此人久久站立不动,又心有疑惑,忐忑间,众人已来到身前。
”文渊,你怎会在此处?“云永安甚是吃惊,问道。
云文渊向众人拱手行过礼,回答道:“师父,我在此处采药已有半月,刚刚发现有响声,便过来探查,发现是文正师……发现是云文正,但已经死了。”
文安平上前探查,发现云文正却时已经死了,只是身体尚有温度,想来魂魄尚未散去。
他从腰间取下铁笔,在空中挥舞,不一会儿,一个魔法阵便赫然展现,魔法阵散发着猩红的光芒,一个闪动着红光的球体在空中徐徐展现。
“你干什么?”云永安上前推开文安平,怒喝道。
“云永安,陛下传我密旨,活要见人,死要灵魂!陛下要他在黑火的炙烤下囚禁千万年!“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扔给云永安,云永安颤抖着双手打开卷轴,然后便不再做声。
温景龙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幸灾乐祸小人模样:”叛徒,活该你受此煎熬!“
范高义面有不忍,转过头去。
云永安仍是拦在云文正遗体前,不肯退开,文安平怒道:”你云派是不是还要抗旨造反?若是如此,我定会奏请陛下,治你云派之罪!让开!“他特地在说到云派两字之时加重了语气。
说罢,他上前一把推开木然不动的云永安,云永安一个踉跄,云文渊赶忙扶住。
猩红的光球在空中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空中一个灰色的人影慢慢浮现,一片灰色之中看不清是何模样。不一会儿,人影被光球笼罩,挣扎着,光球慢慢缩小,最后隐入了文安平右手的戒指之中。
云永安目不转睛,胸口烦闷异常,最后平了平气息,深深地叹了口气,拂袖离去。
四人见云永安离去,便带上云文正的尸体也一起跟上离开了。
云文渊留在原地,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背上竹篓,向森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