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成交难民营地躲了三天,粮食已经耗尽。
林夏看着空空的米袋说:“要不然我进城买些米粮吧,他们也不认得我。”
无戚连忙说:“不行,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进城,若是发生什么,我如何和师父交代。”
林夏噘嘴道:“你照顾我,难道就是为了跟金宁有所交代么?”
无戚忙说:“主要是担心你的安危,其次是对师父的交代,最后你若不在,饭谁来做?”
林夏听了第一句心中高兴,但听了最后一句,便扬起手狠狠地拍了无戚的后脑勺,生气道:“我就是你的老妈子是么?”
乐于时见二人拌嘴,微微一笑道:“昨日那纵火的人便已经被擒,今日我们一同进城,不用担心。”
林夏道:“你又算得?”
乐于时摇摇头道:”懒得算,听回来的难民说起。“
临近中午,三人结伴进了乌兰城里,刚到城门口,那冯宣便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指着乐于时对身后几名统一着装武士打扮的精壮汉子说道:“就是他。”
无戚与林夏见此架势,心中一惊,这乐于时出门之前不算一卦么,还没进城仇家便已经找上门来,真是一个坑货啊。
武士中走出一人,对着乐于时上下打量了一番,便躬身拱手道:“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二人见武士如此恭敬,还称乐于时为先生,不禁心口一松,也略有惊讶。
乐于时一手执扇轻轻摇动,也对着这武士一番打量,直看得那武士有些不自在。
“赵统领,不知庄员外找我何事?”他眼神轻松平淡,却在林夏看来,乐于时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得意。
“装逼犯。”林夏嘀咕道,无戚听了哭笑不得,这几日相处下来,二人都已发现乐于时喜好显摆他的卜算才华,动不动便要给人算上一算,他拍拍林夏的手,示意留点面子。
赵统领听乐于时开口便报出自己的姓氏职位,又说出自家主人的身份,心中骇人又惊喜万分,连忙又拱手道:“先生果然有真才,真是神人啊,我家主人遇上些事,听闻先生曾为广安堂算得一卦,便差小人等在城门处,请先生为我家主人也算上一卦。”
乐于时看了看冯宣,那冯宣今日脸上挂着媚笑,与那日判若两人。
他咳了咳嗓子,说道:“庄员外命中有此一劫,非大能不能化解,我不过一个江湖骗子,哪里敢胡诌欺骗员外。”说完他朝冯宣看了一眼,冯宣忙弯腰弓手道:“先生大才,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是我不识好人心,是我狗咬吕洞宾,请先生看在冯某家财散尽已受到惩罚的份上,还请先生赏脸。”
“哦?庄员外的事情,你怎么说得跟你自己的事情一样?”
“这……”冯宣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乐于时见目的已经达成,便向赵统领拱手道:“还请统领带路。”
三人跟随赵统领朝城内走去。
无戚问乐于时:“这庄员外是谁?“
乐于时轻声回答道:”庄员外的曾祖父原是正和秘事处的一名干探,名叫庄默,快一百年前,他被栾弘派往北境监视刚刚继承北境王爵之位的鲁华阳,也就是鲁佑年的祖父。鲁华阳当年与庄默年龄相仿,二人视对方为高山流水,庄默为鲁华阳鞍前马后,创造了不少他的祖先都未能达成的成就,栾弘对庄默的行为颇有不满,要将其召回,鲁华阳却早已知道庄默的身份,竟是为了庄默将边境的墨兰城献给正和,以此换来庄默的自由。此后庄默便辞官来了这乌兰城,鲁华阳赐地千亩,庄家从此踏上了生意之途。“
林夏坐在毛驴上,边听遍点头道:”看来这家人是非常有钱啊。“
乐于时道:”庄家到了庄承安这一代,不能说富可敌国,但说富甲一方称雄西部,一点也不为过。“
无戚在一旁默不作声。
乐于时见无戚一言不发,便靠近他道:“如果能解庄家困局,庄家自是不会亏待咱们。”
一行人来到城中一座大宅门口,赵统领叩门,左边偏门打开,走出一名中年男子。
赵统领朝男子拱拱手道:“孟管家,主人要请的人到了。”
孟谦朝乐于时三人这边看过来,打量了一番,对赵统领道:“怎么是几个毛头小子?”
赵统领心中有些不悦,回应道:“冯财主所认,不会有错。”
孟谦朝冯宣道:“冯宣,你找几个毛头小子来,如果所言为虚,有你好看。”
冯宣听了忙拱手赔上笑脸:“这几位年纪虽不大,可是有真本事。孟管家放心。”
孟谦又朝三人看了一眼,轻声对着赵统领道:“方才舅爷请了连华观的公孙驹道长,刚刚才进去,你请这三人先在偏厅等候,若是老爷要见,再召即是。”
赵统领见过乐于时开口便叫出自己和员外,心中已对他敬佩万分,而乐于时又是老爷亲自派自己去城门等候之人,现在孟谦让三人去偏厅等候,便替乐于时三人感到受了怠慢,心有不悦,便对孟谦道:“舅爷所请是舅爷所请,这几位先生是老爷亲自邀请的,我自然是要先禀报一声,免得怠慢了客人。”
孟谦面色沉了下来,道:“赵冲,一事不请二主,你若现在进去,冒犯了道长,不但丢了庄家脸面,老爷也不会饶你。”
赵冲思索一下,觉得孟谦说得也有些道理,这公孙驹在西部确实是一个人物,此人精通风水之术,是各大豪门的座上宾,若他正在看着风水,自己贸然进去冲撞了他,坏了老爷的事,怕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人是舅爷请来的,舅爷怕是也饶不了他。
乐于时在台阶下听得清清楚楚,忙上前道:”孟管家还请带我们去偏厅,公孙道长若是解了公子之困,我三人当是来喝杯热茶看看豪宅长长见识。“
孟谦见此人还算识趣,便对身后下人道:”带三位去偏厅,看茶。“
赵冲与下人带着三人走进偏门,到了偏厅坐下,下人奉上茶水果品,便退了下去。
赵冲向乐于时拱拱手道:”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莫要责怪。“
乐于时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赵统领切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赵冲点点头道:”我除了看不惯他颐指气使,也没别的。“
乐于时喝了一口茶,便不再说话,四人在偏厅静静等着,竟是到了黄昏也没人召唤。
林夏有些沉不住气,气鼓鼓说道:“这家人好不可笑,派人把我们堵在城门口,请进来半天也没个着落,天黑了我们去哪里买米买菜。”
赵冲面色有些尴尬,急忙道:“林姑娘切莫着急,今日若是没地买米买菜,我家主人也定会赠些给你们。”
“还算你们懂些道理。”林夏白了赵冲一眼。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进了偏厅。
他朝赵冲拱手行礼,又朝三人拱手道:“我家主人有请。”
四人随下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主厅之中,厅中上主座坐着一名五十多岁衣着华丽的男子,正是庄承安。
右侧首座一名衣着打扮同庄承安同样光鲜的中年男子打量着进来的三人,这人便是庄承安四房的弟弟华荣了,也就是孟谦口中的舅爷。
庄承安见赵冲带三人进来,起身朝乐于时拱手道:“庄某请先生过来,却怠慢了先生,心中有愧,望先生海涵。”
三人见庄承安如此礼贤下士,心中好感倍增。
三人朝庄承安拱手还礼,乐于时回应道:“员外好茶以礼相待,我兄妹三人当是感谢才是。”
庄承安请三人坐下,令下人看茶,便对乐于时道:“庄某宅内近来遇到些麻烦,本是想请先生为我家看看风水解开困局,但今日正巧内弟请了公孙道长前来,公孙道长方才已为我指点迷津,既然如此,庄某便不便再请先生来看,以示对公孙道长的尊重。还请先生恕庄某无理了。”说罢便起身又朝乐于时拱手致歉,一边的华荣也一并起身,躬身致歉。
乐于时三人陪同起身,对着二人还礼。
乐于时道:“庄员外这般谦恭有礼,实在让人敬佩,您也无需歉疚,风水之事,乐某本就一窍不通。”
其他人听得他这么说,都是一惊,赵冲急忙道:“赵冲已经见识过先生的神通,先生又何必如此谦虚。”
“风水是风水,算术是算术。”乐于时看了一眼赵冲,转头对庄承安道,“庄员外既然已经请公孙道长看过,乐某本不该胡乱置喙,但三公子之困,并非风水缘由。”
庄承安正要开口询问,只听门口传来洪亮的男声:“哪里来的野道好大的口气,竟敢质疑老夫?”
只见一人身着灰色道袍,头束一顶道冠,一手持着拂尘,一手拿着罗盘,跨进门来。这定是公孙驹了。他身后跟着两位面目清秀的道童,一人一柄木剑立于身后。
“公孙道长。”庄承安与华荣见庄承安突然进来,连忙称呼。
公孙驹打量了乐于时三人,转身对庄承安拱手行礼,便道:“庄员外既然请了其他人,那老夫便告辞了。”说完他拱手做礼便要转身离开。
林夏看得出公孙驹只是摆摆架子装作要走,低声嘀咕道:“装腔作势。”
华荣急忙上前拉住公孙驹赔礼道:“道长莫要误会,我姐夫想请这几位先生乃是三天前的事情,今日护院统领正好遇见便请回家来,并非同时请的您和他们,我并不知道姐夫请了他人,是我的错,还请道长看在我外甥实在可怜的份上,多多包容,人命关天,只要解开困局,我华荣个人愿向贵观捐献白银十万两,以谢道长救命之恩。“
庄承安也急忙上前致歉,公孙驹一听十万两白银,便端着脸道:”老夫施法,不准有外人在场。“说完他看了一眼乐于时三人,便抬头看着屋梁,不再说话。
庄承安有些尴尬地看着乐于时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林夏觉着有些生气,这老道好生骄横,这明摆逼着主人家赶走自己三人,正要开口,便听乐于时说道:“庄员外,我兄妹三人今日来此倒也是吃了些好茶好果子,如今天将黑了,我们还要去买些米粮,这就先告辞了。”
庄承安心生感激,忙顺道:“先生先请回家,日后庄某必定登门致谢。”
他随即让赵冲送三人离去。
三人随同赵冲来到大门外,林夏早已憋不住火,直骂道:“这道士真是骄横,竟然替主赶客,岂有此理!”
无戚拍拍林夏的脑袋道:“吃了这么些茶果也堵不上你的嘴。”
林夏道:“谁稀罕。”
“那你怎么吃得最多?”
乐于时见二人又开始拌嘴,苦笑不已,随即转身要向赵冲告辞,赵冲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满满的钱袋双手奉到乐于时面前道:“今日之事,还请先生不要记挂在心上,老爷特地吩咐赠银百两,以示感谢!“
乐于时正要推辞,无戚一把将钱袋收入怀里,道:“那就多谢员外好意了。”
乐于时向赵冲拱手称谢,众人向赵冲告辞,转身正要离去,门内两个下人匆忙跑出,手上拎了几袋子米面和蔬菜肉品。
赵冲见状,急忙喊住三人,其中一个下人道:“我家老爷说,本想留各位在府内用晚膳,但着实脱不开身,天色已晚,想必已经买不到东西,特地嘱咐三位带上些米粮。”
“这老员外还真是个好人。”林夏边说便指挥无戚去接过两个袋子。
乐于时也将剩余两个袋子手下,又再称谢。说罢转身要走,又停下了脚步,将袋子挂于驴背上,回头将赵冲喊到身边,轻声说道:“我虽不懂风水,但三公子之困,实有其他原因,后日午时,我们会在今日遇见的城门处等你。”
赵冲对乐于时的话深信不疑,连连作揖,目送三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