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过后几天,张重雨和重樱回到了明月售楼部,开始做些实习生的工作。
在听说游楼楼找张重雨拿下了社区运动会的全能王后,经理对二人的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的确如游楼楼所说,恨不得将张重雨给供起来,只是在听说张重雨仅仅是在这里进行为期不到两个月的实习后,又显得冷淡了些。
游楼楼也自然而然地拿下了本月的王牌售楼员,保持了他的连胜纪录。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张重雨每天扫扫地,整理整理客户资料,过的还算悠闲。偶尔发呆,他就会想,为什么重樱希望让自己回到朝云镇来呢?
自从六岁发生某件事以来,张重雨一家就搬出了朝云镇,他与这个拥有朦胧童年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
“你说什么?你居然要回到那种地方!”
还记得不久前,母亲对自己提出希望到朝云镇实习这件事表现地相当讶异。如果不是他非常坚持,张妈才不会答应他。
“如果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定要和妈妈打电话,好吗?”
像哄小孩一样,张妈担忧地吩咐到。
所以,你这么希望我回到朝云镇的目的是什么呢,重樱?
如今我已经不期望救赎,也不期望得到理解……即便如此,你还是希望我改变些什么吗?
张重雨用手臂支着脑袋,看向不远处端茶倒水的重樱。
穿着修身得体的女士西服,化上淡雅端庄的轻妆。在为客人地上热茶的时候,嘴角甜馨的微笑令人陶醉。
呀,真是个好女孩儿啊。不论做什么都很卖力,简直就像是一个元气满满的天使。
“今天,江城没来呢。”
忙了一阵子,重樱坐到张重雨的身旁,闲聊了起来。
“是啊。明明直到昨天,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找你求爱。”张重雨搅动了一下杯中的果汁,说道。
也不知道江城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便找到了二人实习的地方,拿着一支浮夸的塑料玫瑰,请求重樱和他交往。因为过分骚扰,甚至有些打扰到售楼部的正常工作秩序,最后被张重雨一脚踹了出去。
然而江城显然没想过轻易放弃。几乎每天早间的同一时间,都会来找重樱,求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求爱’什么的……你稍微换个词好不好,感觉像是在说动物。”重樱白了张重雨一眼,抢过他面前的果汁,咕咕咕地一饮而尽。
“啊——好舒服。夏天果然要冰镇的果汁才好呢!”重樱捧住脑袋,由于喝得太快,刺激的冰凉感直冲脑门。
张重雨看着杯边的唇印,有些发呆。
“你刚才在想这是‘间接接吻’吧?”重樱凑了上来,“真是的,虽然我也理解你们这种年龄的男生,脑子里经常会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联想。不过,我是你的回响诶,重雨。你要是整天脑袋里都装着这些无聊的东西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很尴尬吧!”
重樱有些不满。正如她所说,作为张重雨的回响,二人从生理上来讲几乎没有秘密可言,更重要的,她甚至连张重雨心思都完全掌握。如果她每次有意无意的举动都引发张重雨的少男幻想,那可就太令人头疼了。
“可是,我没有把你当做回响看待啊。”张重雨挠了挠头,“你不是解释过吗,‘回响持有者’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拥有同伴,另一种则没有同伴。像江城那样的,就属于没有同伴这一后者,他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拥有回响能力。而我们就是前一种情况,你作为我的回响同伴而存在,我和你也分别享有独立的回响能力。你的能力是‘春秋’,取自皮里春秋这个成语,效果是能读懂别人正在进行时的内心活动。我的能力则是‘荒芜臆想’。”
“所以呢?你不过是把我告诉你的东西重复了一遍罢了,而且还没有说完。”重樱耸了耸肩膀,“单独的回响持有者虽然没有同伴,但是却拥有复数的回响能力,就像江城,拥有两个回响能力。而拥有同伴的回响持有者其本身和同伴均持有单个的回响能力,就像我和你,分别拥有一个回响能力。这一点很重要哦,要考的。”
重樱做出老师的模样,佯装推了一下不存在的眼镜,然后在张重雨的头顶上轻轻劈了一下。
“就是这样。我和你没有什么不同,独立地拥有回响能力,独立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仅凭你‘无法离开我太远’这一点就认为你因此低人一等什么的,就太可笑了。”
张重雨双手在半空中舞来舞去,他很想解释清楚,但却显得有些狼狈。
“哇,没想到那个笨蛋张重雨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啊!刚才这番话,对我来讲很有吸引力哟!”重樱的眼中闪着星星,不禁高兴地拍了拍张重雨的脑袋。
“奖励你一杯果汁!”说着,重樱蹦蹦跳跳地走出售楼部去了。
张重雨坐在原地,露出深思的模样。
“搞砸了啊……”
他不认为刚才自己所说的那番话打动了重樱。一直以来,类似的想法在脑中想过了不知多少次,被重樱熟知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如果说,重樱的愿望并不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而非一直以回响的身份生存下去。那么,她的愿望又指向什么方向呢?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付出些什么,张重雨很相信这一点。哪怕一个热心肠的家伙随时随地去不求回报地帮助他人,其目的也是存在的:即不肯辜负自己的心脏。因为对那种人来讲,不去帮助他人才是违心之举。
那么,重樱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来接触自己呢?
她大可以把这里当做一个旅行社,在外面玩累了后连招呼都不打就钻进影子里,然后呼呼大睡。倒不如说,这是最优的答案才对。
张重雨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人格魅力值得重樱来发掘,他本能地抗拒着与人产生羁绊。隐藏心声,随波逐流,这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只是这些事情作为心声而被重樱所熟知,让他觉得十分尴尬。
不过这样也好,知道自己是如此猥鄙的、胆小的、无药可救的家伙后,必然会恶心到连招呼都不会打,远远地躲开……才怪。
重樱啊重樱,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又究竟在寻找些什么。在我这贫瘠的精神世界中,难道有让你感兴趣的东西存在吗?
“来咯来咯!”
重樱捧着一杯果汁,小跑着回到售楼部。
张重雨于是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至少在刚才的一段时间内,他的想法没有暴露。
“避风塘金牌橙汁!全冰!”
啪地一声将吸管插进塑料杯中,重樱小小地吮吸了一口,然后将其递给张重雨。
“喝,不准你介意什么‘间接接吻’!”
重樱强势地说,像是想要打破这莫名其妙的障壁。
“唔。我知道了。”
张重雨接过手来,一口含住吸管,开始喝果汁。
酸酸甜甜!沁人心脾!
十几秒后,张重雨抬起头来,看见重樱一脸诧异嫌弃的表情。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不是你让我不介意的吗……”
“不不不不不,”重樱一边摆手一边疯狂否认,“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喝果汁的时候原来这么恶心的吗……”
“吭!”
猛出一口气,果汁从某人的鼻孔中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