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人，正是叶子衿。
他穿着官服，与平时的模样大不相同，透露着一股正经的感觉。
当然，他无论穿什么都是很严肃正经的样子。
我看向站在他旁边的故元，两人应当是正在说话。
“原来是你们在叙旧。”
故元利落的把踏脚放下来，我提起裙摆往马车上走。
“我是来找你的。”
听到叶子衿这话，我停下了动作，看他。
“借个位置，不介意吧？”
我没说话，率先钻进了马车。
没过几秒，他就上来了。
他拍了拍马车，故元就驾车动身了。
他看向我，说道。
“我进宫汇报。”
我点点头。
总觉得他今日不同以往那么冷漠疏离。
我一早就进了宫，上午父皇都跟我待在一起。
那就是见过我之后，就见了叶子衿。
“例行汇报还是突然召见。”
我开口道。
“皇上说你望日之前，会进宫。”
那便是突然召见了。
“该不会父皇让你保护我什么的吧？”
我看向他，而他居然难得的带了丝笑意。
“皇上已经将故元派给你了。”
我看看车帘，随即笑道。
“你说得对。”
从他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来看，父皇是很信任他的。
连湘荷公主都不知道的事，他却知道。
而近日能够发生突然召见他的情况，自然是因为皇后的宫女刁难我的事被父皇知道了。
大概是太后宫中的人去报的吧。
那父皇会和叶子衿说什么？
说我的处境很危险，让他在进宫之前看护一下我？
这完全有可能。
可是叶子衿说的也没错，皇上已经将故元派给了我，自然不可能交给他同一件事，那会是什么事呢？
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有再交流。
到了叶府，故元去安置马车了。
我若有所思的走着，连叶子衿什么时候停在那，我都不知道。
走出好远，才发现旁边的人不见了。
我回过身，他皱着眉头望着我。
我也紧了紧眉头，不知道他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低头看着我。
“不要想那么多。”
他说。
什么？
我抬头看着他，表情难掩惊讶。
可他却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甚至说得上温柔。
“走吧。”
他说，便不再看我，带头往前走去。
我快步跟上去，说道。
“表哥，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点点头。
“明天你从东大营回来，我在迎春楼等你。”
我躺在床上，闭着双眼。
今日发生的一切在我脑海中回转。
我的心有些乱。
皇后拿宫女来试探我，我却早早掀了一张底牌，而她手里握着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把白棋赶出了京城，白家还没找我算账。
我在宫中俨然已经得罪了两个贵人。
往后无论是白天黑夜，恐怕我都随时会面对死亡。
想到这，我起身点了一盏灯，拿出笔和纸，草草写下了一封遗书。
这封遗书，是给父皇的。
希望他暂时不要有机会能用到这封遗书吧。
我将遗书放进了母亲给我留下的首饰盒里。
“扣扣扣。”
我猛地抬起头，是谁在敲我的窗户？
我把首饰盒放回原处，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扇子。
下一秒窗子掀了开来，一个人影迅速钻了进来。
我伸直扇子冲他的咽喉扫去，他往后一躲抓住了我的手，另一只手摘下了面罩。
叶子衿？！
他这么晚来干嘛？
还穿成这样？
“学得不错。”
他说。
我生气的拽回扇子，坐到刚刚的地方。
叶子衿却不紧不慢的坐过来，还给自己倒了杯凉的彻底的茶。
“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我说道。
他笑着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丝毫没觉得凉茶怎么样。
“晚上穿这样不是很正常，夜行衣。”
我白了他一眼。
难道我的问题是这个？
“你这么晚来干什么？”
“想跟你说两句话。”
说两句话？
白天不能说吗？
我要是睡了，他打算吓死我？
故元是干什么的？
叶子衿进来他没发现吗？
他看我看向门外，说道。
“我让叶弘把故元引走了，所以我不能待太久。”
我没说话，看着他。
“你明天要我帮你什么忙？”
“让你陪我去个地方，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处境，若是被别人发现，很危险。”
“为什么不叫故元保护你？”
“我不想让父皇知道。”
他指节敲了敲桌子，半晌。
“他不会告诉皇上。”
不会告诉？
鬼才信。
说完他站起身，打算跳窗逃跑。
“所以你不打算帮我了？”
“明日酉时迎春楼见。”
说完，他就翻窗出去了。
我走过去掀开窗，故元正站在院中。
“有什么事？”
故元看向我。
我摇摇头，随即将窗合上了。
溜得还真快。
他来就为了问我让他帮我什么忙？
那白天我请他的时候他怎么不问。
就算明天再问也不迟。
非要现在这个时间过来。
不过我却觉得，我们好像，不再像从前那么遥远了。
我躺回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日酉时，我坐在迎春楼二楼，看着街道上的树。
不知不觉，春天都已过了。
天气却还没热起来。
正是好时节。
酉时一到，我看见楼下叶子衿骑着马从远处走来。
他的身姿很难让人忽视。
道路两旁不少的人停下来驻足。
确实，叶子衿的风貌京城无双。
他将马绳交给叶弘，大步走了进来。
不过难道我昨天没跟他说，今天的行动是秘密进行的吗？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进来，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叶子衿来了？
我特意让琴儿跟故元去为我采买一些物件，大概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而我今天实际上，是想让叶子衿陪我去棋庄看看。
看看棋庄如今怎么样，顺便问问有没有值得一用的消息。
但实际上看棋庄只是顺便，让叶子衿跟我一同前往才是真的。
只有我们两个有了共同的秘密，我才好跟他多点往来。
我让崔琪在楼下等他。
果然他没多久就进了我的间。
他刚准备坐下，我就站了起来。
“走吧。”
“这么急？”
“故元一会儿就回来了，时间很紧。”
叶子衿看看我，又看了看桌子。
“那好吧。”
我心下笑了笑，戴上了面纱。
“从后门。”
我在前面走，叶子衿在我身后跟着。
店小二我自然都叫人打点好了。
只是叶子衿太惹人注目。
我快步走了出去，门外有一辆马车停着。
我跟叶子衿都上了马车。
“你还没跟我说，要去哪。”
叶子衿问道。
我淡淡道。
“棋庄。”
叶子衿表情变了变，有些不自然。
“哪家？”
“远安街。”
叶子衿扶了扶额。
“怎么？”
上次他在施府门口的神情，我现在还记得。
他和施正暄都不太对劲。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过节？
可是不应该啊，他们难道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吗？
叶子衿没有再说话了。
迎春楼离棋庄还是挺近的。
很快就到了棋庄的后门。
棋庄就是我的地盘了。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和叶子衿迅速进了棋庄。
“今日施先生在吗？”
“回小姐，不在。”
来接应我的人是施正暄的大弟子，看见叶子衿的时候，明显楞了一下。
我当做没看到，点了点头。
“去棋间。”
棋庄的排列是我亲自设计的。
而这也是棋庄开始之后，我第一次到场。
棋庄大的来说分为三个部分。
前院有外置的棋桌，可以在院中对弈。
三间大房间里面摆了多张棋桌，大多是大家在一起下棋聊天。
中间的部分就是休息室。
最里面的地方，就是棋间了。
棋间是一个一个互相分开的房间，每一间房都有两个门，门内放置屏风，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人是谁的。
两边分别由两个侍卫把守，保密性是一等一的强。
而棋间内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棋桌，两把椅子。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房间中间放置垂帘，只有棋桌的上方开口。
下棋的双方只能看见对方的手臂，是看不见对方是谁的。
而棋庄内养的棋手大部分就是用之于此地。
因为此棋庄有这样一个保密性强的地方，才会招来更多贵人。
而棋手只是为了下棋，旁边伺候的侍女则是收集情报的人。
“这边请。”
我点点头，由施先生的大徒弟在前面带路。
棋间果然如我所交代的一般设置的。
这棋间上一世是没有的。
上一世这棋庄只有前两个部分。
而这棋间是我自己想的。
毕竟我的势力没有三皇子和叶子衿那么广，没办法在保密性不那么强的情况下，经营这间棋庄。
所以只能采取特殊手段。
我们进了一件棋间，里面是五师弟在与外面的人对弈。
虽然他笨头笨脑的，但是棋艺还是不错的。
毕竟能得施先生亲传的人，本身底子就是不错的，再加上耳濡目染，棋艺更是蒸蒸日上。
有人教和没人教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当你遇到了瓶颈，如若有人指点，那么用的时间会少很多。
这也是施正暄为什么把那本棋谱如此看重的原因。
五师弟看我们进去，刚想出声，大徒弟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带叶子衿看了一会，就绕道去了休息室。
上了茶水以后，照我的吩咐，进来了几个侍女。
我让叶子衿坐在屏风后。
毕竟我是戴了面纱的，他不能这么早暴露在这里。
我敲敲桌子，说道。
“挑有用的说。”
“是。”
头一个侍女说。
“白棋小姐去了丁山寺以后，大闹了一场，现在白家都很头疼。”
我点点头。
意料之中。
侍女们收集来的消息，能报告给我的，自然经过了某种程度的验证，七分真两份夸张一分假。
白棋大闹了一场，白家自然会把矛头指向我。
“他们说，要在那位进宫的时候，给她点颜色看看。”
这是自然。
我就等着了。
“继续跟进这个消息。”
头一个侍女行了个礼，出去了。
第二个侍女说。
“近日来讨论那位栖虎山出来的公主的人多得很，不过一半真一半假，大部分都不知道她是何出身。”
这自然也是意料之中。
我的风头现在在京中是最盛的，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几个侍女都说完了之后，我就吩咐人将门关上。
叶子衿从屏风后出来，我摘下面纱，看向他。
“如何。”
“这棋庄，是你开的？”
我不置可否。
“所以那天，你登施府，是请他帮忙。”
“你不如猜猜，他为何要帮我？”
叶子衿坐了下来，说道。
“我见过你拿他的棋谱，难不成他重新刊印，有你的功劳。”
果然聪明。
“一点小忙。”
叶子衿自然不会信，一点小忙是请不动施正暄的。
“你让她们收集这些情报做什么？”
“自然是有益无害。”
“如何无害？”
这两天我以为我已经和叶子衿亲近了不少，谁知道他此刻又板起了脸。
“你本来就岌岌可危，若是叫人知道这棋庄是你开的，你觉得你会如何？”
“表哥不说，谁会知道？”
我们两个一站一坐，谁都不肯示弱。
“若你决心要做，也可以，只是不要再过来了。”
经手的越少，被发现的可能也越小，这我自然知道。
只是一但被发现有交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我偏要来，我就做个下棋的棋客，难道不是最好的伪装？”
叶子衿像是气着了，靠近我，想说些什么。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施先生过来了。”
我看向叶子衿，他呼了口气。
“我先回去了。”
随即便翻窗而出。
我应允了一声，大徒弟就去请人了。
我叹了一口气。
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