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分队中的九个人，在不同的领域中，努力前行，要实现“领先二十年”的目标。万方心里很清楚，为了完成使命，九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同时，他又有些担心，人多了，难以管理。
天行分队有一个致命问题，就是他们不能为外界所知，一切的麻烦都源于《天目心经》。现在还多了一项，基地中的科技既可以用于和平目的，也可以用于破坏。一旦传播出去，他们都绝对不相信，人类只把它用于建设，而不会用于互相毁灭。
既要立于世，又要隐于市，人多了，肯定做不到。
万方找到赵佑凡，希望他能够在人工智能方面有所突破，同时，他又不希望造出来的是一个冷冰冰的机器，而是希望造出一个有“人味”的助手。
赵佑凡对万方的这个要求感到很困惑，机器为什么要有“人味”，人味又怎样定义，万方只给了一个简单的说法。
“容许犯错，知错能改。冷冰冰的机器，可以快速的解决已知的问题。但是，即便它有了学习能力，碰到问题时，也只会寻找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放弃其他方向的尝试，这样也就错过了更多的可能性。”
见赵佑凡还是不大明白，万方又举了一个例子，“就像人在旅游时，进入景区的游客，都往人最多的景点挤，因为这样，最有可能看到景区中最知名的景点。然而，在一个景区中，还有很多小景点，同样值得欣赏。与主景点相比，小景点人少，还别具特色。正是因为我们习惯了按最优思路求解，让我们错过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现实中，小景点还是有极少数人会去，因为这一部分人放弃了最优解，他们才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赵佑凡听到这个例子，对万方说的“人味”有了一些理解。在人工智能中，要做到“有人味”，就必须容许有时候要放弃最优解，甚至犯一点错。
“如果每个机器都选择当前的最优解，那我们的世界将会变得异常单调乏味，缺乏多样性。在面对纷繁复杂的环境时，不同的机器，又极可能走到相互冲突的境地。有人味的机器，就必须包容多样性，还要学会妥协。”
万方特别强调“妥协”，因为，在不能用数学公式精确描述出来的世界里，只有“妥协”才能让事情在磕磕碰碰中往前发展。
跟以前的技术突破不一样，它不是“算力”跟“算法”的简单结合，它需要各方的智慧，所以，秦山跟赵佑凡带头，其他人随时参与进来，包括张振飞跟费远。万方特别叮嘱秦山，一定要给它取一个好名字。搞研究，秦山很在行，取名字，真是难为他了，玄武、玄心，这些名字都是万方取的，他都照单全收。所以这个计划在启动时，就是无名氏。
讨论了一年多，秦山跟赵佑凡都没有动手。这段时间里，两人每天除了修炼，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计划中。
一天清晨，迷迷糊糊中，秦山看见一个黑黑的小球向他漂过来，看着像一只小刺猬。在离秦山一米多远时，它的周围突然闪出一道光晕，然后，它睁开小眼睛，张开小嘴巴，像一只大猩猩的模样，但是只有拳头大小。秦山看着它，它也看着秦山，露出笑容，像电影中的金刚。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音乐声。随着欢快的节奏，它开始舞动，扭动着黑黑的小身体跳起舞来。跳着跳着，小金刚越变越多，整齐划一。最后，它们突然聚拢，变成一只大金刚，在山林中狂野地奔跑。秦山就坐在它的头顶，往上一直飞，一直飞……秦山醒来，闹钟已经过了一分多钟。
醒来后，秦山有点意犹未尽，他关掉闹钟，闭上眼睛，还想把梦继续下去。等到太阳露出了脸，秦山也没能再次回到梦境中，所以不得不起床，放弃做白日梦的打算。
在走向办公区的路上，秦山低着头，边走边想，一碰到万方，他就高兴地说，“队长，我想出了一个名字，晶刚，怎么样？”
还没等万方搭话，秦山就把自己的梦说了一遍，“本来想用精灵这个词，感觉太普通，用金刚，又感觉是盗版的，所以改了个字，叫‘晶刚’。队长，您觉得怎么样？”
“不错。通俗易懂，还不俗气，有灵性，就用这个名字吧！”万方本来希望从古代传说中寻找名字，听到“晶刚”这个名字，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队长夸他取的名字好，秦山更加高兴了，他赶紧跟大伙宣布了人工智能芯片计划的名字。其他几人都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一个个走上前，拥抱一下他，然后跟他握手，恭喜他终于想出了好名字，完成了一个重要的里程碑。秦山也装作很庄重的样子，站在那里，接受大家的恭贺。
基地中难得有这样嘻哈场面，逗得大伙都哈哈大笑。几个中年大叔，过着出家人的生活，干着研究院的工作，任他风起云涌，早已波澜不惊。这样一个小插曲，给他们看似枯槽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些佐料，他们都乐在其中。
按秦山与赵佑凡的设计，每颗晶刚分成左、右、后三颗碳核。三颗碳核的结构跟“玄武二代”一样，只是增强了“玄心”，三颗碳核的玄心训练完成后，在工作中还可以继续成长。而玄武二代的玄心训练完成后，就固定了，所以只能解决特定的问题。
碳纳米管在玄心的模拟神经元中纵横交错，在赵佑凡编制的强化训练系统约束下，碳纳米管受控生长，把不计其数的神经元连接起来。就像人类一样，它还会在工作学习中不断积累经验，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
当然，秦山没有忘记，在每颗碳核的玄武一代中植入了“机器人三定律”。为了保险，他又另外植入一个隐藏单元，碳核中的任何部分，都看不到这个隐藏单元，它具有最高权限，负责每毫秒检查一次三定律是否遭到破坏，如果被破坏，就会执行自毁。如果隐藏单元停止工作，晶刚会停止工作，就像人停止了心跳一样。
晶刚就构建这种碳核之上，左、右、后三个碳核之间，通过密密匝匝的碳纳米管连接，其中，后部碳核能力最弱。对于有标准答案的封闭问题，任何一个碳核都可以直接决策。没标准答案的开放问题，左右两个碳核分别独立寻找解决方案。如果两方结果一致，就直接决策。如果没达成一致，左、右两个碳核就会发起选举，这时，后部碳核才会随机决定支持哪一方。秦山打了个比方，方便大家理解它。
“就像人一样，正在想问题，左也可以，右也可以，一时定不下来。但是，这时肚子饿得咕咕叫，有了这个条件，选择就不容易摇摆难定了。”
“万一决策还是出错了，怎样查？”
“所有决策都会写入隐藏单元的‘暗影日志’区，只有隐藏单元有线路连接到这片区域，可以读写这块区域。这块区域空间非常大，足够用上20年，20年后，我们可以把日志取出，新的日志会滚动覆盖掉以前的空间。”
听完秦山的讲解，万方还是有些不放心，“没看到数学证明，还无法判断这种架构是否可靠。”秦山很无奈，他没想过，估计也想不出办法。见秦山很为难的样子，万方就接着说，“可以动手搞了，不然总停在纸面上，难以前进。我只有一个要求，将晶刚的实验环境限定在一个‘孤岛’中，与玄武一代、二代完全隔离开来。”
“肯定不敢贸然将它对接到工作平台上的。正像您说的那样，无法通过数学证明它是不是会‘作乱’，万一它不听指挥，胡作非为，损失将无法估量。”
“对的。”万方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李世平，“你能用数学的方式证明这种架构可靠吗？”
李世平想了一下，才回答，“老实说，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想不出怎样证明。就像一个小孩刚刚出世，这时，就用数学来证明他以后会不会成为罪犯一样，这无异于‘算命’。”
“嗯，这样，只能依赖隐藏单元绝对可靠了。最坏的情况，要保证我们能够毁灭它。”
第一次因为技术进步，万方心中有了隐隐的担忧。但是，即使有风险，也必须要走下去。这条路，天行分队不走，其他人也终究还是要走的。万方觉得，天行分队走过的路，他才更放心。
不过，有一点是让万方高兴的，他预感到，有了晶刚，墨子基地会走上了快车道。今后，天行分队的计划，也许用几个月就能完成，甚至是几天，而不是以前的几年，甚至几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