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挟杂着万钧之力直指而下,刺入滑齿龙的眼窝。
海爬类们都被血吸引过来,薛泽转身跳到海鳗龙背上,随着刀尖上挑,扬起一泼血雨。
在他身后,空间出现一丝黑色的裂缝,一个诡异的人形生物从中探出头来。
鼻子塌陷,嘴里长满尖利的牙齿,只有眼白的眼睛混沌无光,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九久一回头就看到这场面,简直惊骇欲绝,“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只、两只、三只……恶鬼们成群结队,黑压压的就像地底怨灵,它们四肢并用在树枝间跳跃,扑到海爬类身上,如同群蚁吞象般啃食起来。
这两种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生物纠缠在一起,场面残酷、壮观又诡异。
海爬类们就像被鱼线钩住的马林鱼,为了逃脱死亡向深水潜游,水面渐渐恢复了平静。
吕剁剁爬上树冠,漂浮的断臂残肢间,一截银白色的手臂从水中探出,扒住树枝,吓得她一脚就跺了上去。
肖恩冒出水面,身后拖着一个巨大的骨架,这只海爬类死到临头也不松口,牙齿嵌进了他的大腿。
海爬类并没有被赶尽杀绝,时而在不远处露出小山般的脊背,令人望而生畏。
“嘭”的一声轻响,一个五颜六色的热气球突然凭空出现在水面上。
鬼晨在吊篮里用一根套锁套住树枝,又将几根绳子抛了下去,“大家快上来!”
薛泽捞起吕剁剁,踏着一道大浪高高跃起,直接落在了吊篮里,“连热气球都能搞到,你到底多有钱?”
鬼晨甩了甩画本上的水,“我的全部家当差不多都在这里,还好我是用防水颜料画的,差点破产。”
幸存者们纷纷抓住绳子,翻进吊篮。除了薛泽、吕剁剁、鬼晨,剩下的就只有马库斯、肖恩、九久、齐悦莹,普通人全都没能活下来。
众人惊魂未定,马库斯神色颓败,拍了拍鬼晨的肩膀,“多亏你了。”
九久四处张望,“崔洋呢?刚才还看见他了。”
“他可能游到深水去了,不过海洋才是他的领域,他在水下反而更安全。”
马库斯斩断固定的绳索,热气球缓缓升空。
薛泽用火系法术点起小火苗,帮鬼晨把画纸烘干,“没想到你的热气球竟然真的能派上用场。”
齐悦莹一脸敌意的看着薛泽,“刚才那些阴间的东西是你搞出来的?”
薛泽回瞪,“那你有本事给我搞点阳间的东西出来啊?”
九久隔开两人,“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吵?不过薛泽,那些阴间的东西你是怎么搞出来的?”
“我怎么就……”
薛泽话没说完,倏然抬头。
“叮!”一声脆响,他挥刀将一支迎面而来的箭斩成了两段。
九久惊道,“是瓦芙里娅,她果然在附近!”
远处,瓦芙里娅骑在一只十多米长的翼龙背上,弓箭拉满,三支箭同时射来!
刚才她那一箭瞄准了薛泽,一击不成,这三箭就瞄准了热气球巨大的球囊。
薛泽心道糟糕,热气球完全是随风运动,根本避无可避。
但是这三箭却在空中微微偏折了方向,擦着热气球的边险险掠过。
鬼晨松了口气,“好险……竟然一箭都没中,是我们运气好吗?”
薛泽紧盯着瓦芙里娅,觉得有点奇怪,这三支箭好像是被风吹偏的,但是这风来的有点诡异。
瓦芙里娅看向他们的眼神突然变成极为恐惧,收了弓,骑着翼龙头逃命似的飞走了。
“哎?她怎么跑了?”
热气球突兀的停在了空中。
一个人影从热气球上方缓缓下降,好像坐在空气构成的椅子上,风托起了他的身体。
这个人俯视着他们,神色漠然,就像在观察蚂蚁。
难道瓦芙里娅是看见他才逃跑的?
薛泽刚才就在想,飓风、暴风雨、海啸……能引发这些灾难的,估计是个能操纵风的魔附者。
他恐怕是个强得不得了的怪物。
强到其他人类在他眼中,已经不算是同类的物种。
举手之间就能让一座城市顷刻崩塌,让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非命。
是不是当强弱差距到了一定程度,强者剥夺弱者生命的时候,心里就会没有任何感觉?
就像人类踩死蚂蚁那样。
如果他的目的是自己,恐怕除了自己,其他所有人都会死。
薛泽此刻竟也不觉得害怕,他冷静到了极点,反倒是站在了对方的角度来看待眼下的情景。
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为所有人留下一丝生存的可能?
“唰!”
薛泽拔出刀,直指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刀尖笔直,薛泽的脊背也笔直,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出鞘的刀。
“你!”薛泽暴喝出声。
一旁的九久简直是肝胆俱裂,“你疯了吗!”
“你要找的是我吧?”
薛泽后背全是冷汗,本就在水里泡过全身冰凉,现在更是感觉冷得刺骨。
男人看向他,“你是薛泽。”
他的声音不大,却都被风送到了薛泽耳边。
“没错,你又是谁?”
“我的代号叫风渊。”
薛泽挥刀一跃而起。
所有的声音都很遥远,他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也许对于这个人来说,他们都是渺小的蝼蚁,拼死一搏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是……
薛泽扬起逢魔。
他一翻手腕,掉转刀锋,猛的刺向自己!
鲜血飞溅。
男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薛泽的同伴也是一样震惊。
恶鬼受到血的召唤,蜂拥而至,很快便将薛泽的身影淹没了。
他向着海面坠落,在粉身碎骨的前一秒,被一股拔地而起的水流托住,所有围绕着他的恶鬼全部被风撕碎了。
风渊缓缓下降,他的表情有些困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性情残暴、嗜杀成性这样的词并不能用来形容风渊,对于他的来说,生杀予夺只是一念之间、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并没有发觉自己无意间放走了热气球上的人。
风恢复流动,热气球已经飘远了。
薛泽松了口气,“因为……”
突然,薛泽身后亮起一团刺眼的光。
“跑!”这一声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马库斯手中的骑士剑好像反射着太阳的光辉,他一剑劈下来,将缠绕着薛泽的水流尽数斩断。
薛泽愣住了。
……马库斯校长?
他本以为这位校长无所作为、不负责任,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甚至也有可能参与了这场“阴谋”。
薛泽完全没想到他会来救自己。
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赢。
他能做到的,大概只有争取到一点点,给他逃生的时间。
那么,就更不能浪费他用生命创造出的可能性!
风渊刚刚被强光灼伤了眼睛,他闭着眼站在空气中,马库斯接连出剑,却根本碰不到他的一根汗毛,每一剑看上去就像是故意避开他。
强劲的气流偏移了他的剑路,风刃破空之声转瞬即逝,马库斯胸前爆开一团血花!
剑压与无形的风刃相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搅起万千巨浪,随后每一颗水珠又被几百道细小的风刃消灭。
风渊根本不需要看,马库斯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都能通过空气的流动来感知。
他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马库斯已经伤痕累累,剑上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他的脸上浮现故作轻松的笑容,“我可是校长啊,如果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办公室里喝茶水呢。”
风渊平静道,“无意义的举动,我无法理解。”
他不解,无论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那个青年,都在做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举动。
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马库斯站的笔直,将剑立在眼前,就像是身披铠甲的骑士。即便只是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仍不会面露怯色,不会退却一步。
他直视着风渊,“你这样强大的怪物可能无法理解吧。”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也许弱者的坚持和信念会变得毫无意义,也许一切的抗争与牺牲终会白费,但是……
剑上的光芒骤然大增,而后聚拢成一线,如同神话中摩西分海般,向着那个高高在上、不可战胜的人直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