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泽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面前人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但他却突然感到一股可怕的陌生。
“咱们医院旁边的百惠超市昨天晚上出事儿了,你出来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薛泽的眼皮猛跳了一下。
如果没有刚才的发现,他还能把这个问题当成是寒暄,可现在,他觉得楚情的每一个问题背后都别有深意。
“出什么事儿了?”薛泽问。
“好像是杀人案吧,现在那周围都被警戒线围上了。”
“杀人?”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昨天跑出去就直接回家了?”
“是啊。”
“你没事就好。”楚情笑了一下,看起来好像真的很挂念薛泽的安危。
但她越是这样表现,薛泽就越是心惊肉跳。
楚情抬手将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别到耳后。
薛泽看到了她衬衫上的胸针。
这枚胸针她平时在医院一直戴着,但半遮半掩在白大褂下,只能看到那颗醒目的红色钻石。
薛泽直到今天才发现,这枚胸针是由一条幼蛇蛇骨制成的,蛇口衔着尾巴,形成一个咬尾蛇的造型,红色小钻石镶嵌在眼窝处。
薛泽的视线好像被粘在了这枚咬尾蛇胸针上,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个蛇骨圈在缓慢的转动。
自己眼花了?
他掐了下手心,回过神来,可刚一回神就吓了一大跳。
楚情的脸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她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上半身微微前倾,越过了茶几。
薛泽下意识的往后一撤身,但是双肩被楚情按住了。
楚情靠的很近,他感觉自己的感官变得有些迟钝,空气中柑橘和薄荷的味道却清晰可闻。
那是楚情身上的香水味,给人一种安定又柔和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到底是哪不对。
“薛泽,昨天晚上你跑出去之后,真的直接回家了吗?”
薛泽在楚情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但是那影子很快便摇晃起来,楚情的眼中好似有水波荡漾。
“薛泽,你可以信任我,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
楚情的声音像是催眠曲,她的眼睛渐渐变成了两个漩涡,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吸引力。
薛泽发现他的视线被楚情的瞳孔吸住了,意识像是被拽进了那两谭黑色的深渊里,旋转着,越坠越深。
周围的一切景色都开始变得模糊、黯淡,渐渐失去色彩,最终变成一片安全而隐秘的漆黑。
薛泽的头低垂下去。
楚情用温和的声线缓缓道,“昨天晚上,你离开医院后,去过百惠超市吗?”
“嗯。”
薛泽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却回答了楚情的话。
“在超市里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人进来抢劫……”
“是什么样的人?”
“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拿着一把刀。”
“然后呢?”楚情循循善诱。
“……他要逃跑……白尾猫又,出现在门口,它杀了人……”
“白尾猫又是什么?”
“很凶残的动物,在梦魇森林里活动……”
“梦魇森林在哪里?”
“在拉提山脉上……”
楚情神色微变,但声音还是一样的柔和,“拉缇山脉在什么……在哪个国家?”
薛泽的手指微微抬了一下,不过楚情并没有注意到。
“戈尔郡……是城镇。”
薛泽的话突然中断了,楚情正觉得奇怪,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他搭在椅背上的手。
楚情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跌坐在身后的沙发里。
这不是人类的手。
这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指甲如同墨染的漆黑,尖利得像是野兽的利爪。
左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通体赤红的戒指,里面似有血液流动,折射着妖异的光泽。
他全身的皮肤都变得苍白没有任何血色,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这个青年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楚情从未在催眠的过程中遇到这种情况。
她从风衣里拿出某样东西藏在腰后,然后悄无声息的移动到房间的空地上,和薛泽拉开了距离,将左手的袖扣凑近嘴边,压低声音道,“梁逆,这里出了点状况。”
薛泽缓缓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楚情立即住了口。
他歪了下头,看向楚情的方向。
楚情看到了一双鲜血般的赤红瞳孔,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脊髓刹那间爬遍了全身的神经。
这个青年好像被恶魔附身了!
赤瞳的青年似乎有些茫然,他看了看楚情,动了动手指,又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脸上逐渐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
“奇妙的感觉……这还是我第一次控制这具身体,大姐姐,你做了什么?”
“你怎么会醒过……不对,你是谁?”楚情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的赤瞳青年,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虽然眼前的青年并没有表现出敌意,但是楚情的直觉告诉她,她正面临着危险。
是她的催眠唤醒了这个青年体内的某种东西。
他的身体里到底寄宿着什么妖魔鬼怪?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附身在薛泽身上?”
“哎,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真的,我那时可能十几岁吧,醒过来就在一个陌生的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可以叫我迦诺,这在我们的通用语里是‘无名’的意思。”
青年向楚情走近了一步,“倒是你,大姐姐,你是什么人啊?”
“别动!”
楚情退后一步,快速从身后抽出一把黑色的伯莱塔BU9 Nano微型手枪,对准了薛泽,准确的说,是迦诺。
“哇,这是真家伙吗?你的身份果然不简单啊。”
迦诺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脸上却毫无紧张的神色。
楚情内心的紧张却在逐渐攀升。
她清楚的知道,面对枪口无动于衷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强大到枪无法对其造成威胁的人,还有一种,就是不怕死的疯子。
无论眼前的这个青年属于哪一种,她的境况都十分不妙。
迦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沙发的方位,“我们坐下聊吧?”
楚情依旧没动,枪口稳稳的对准他。
迦诺无奈的叹了口气,摊了摊手,“那好吧,站着聊也行,不过你能先把枪放下吗?难道你想在这里开枪?”
“隔壁的张婶可是看到你来了,估计现在正在听墙角,你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吧?”
楚情深吸了一口气,思量再三,终于垂下了举枪的手。
“坐吧。”迦诺指了指身旁的沙发。
就在这时,只听“哗啦”的一声!
窗户应声而碎,一个人影撞碎玻璃,落地后轻巧的翻滚起身,端起一把微冲对准迦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训练有素。
窗台上的饲养箱也被他撞翻,落地的瞬间摔了个四分五裂,小红帽吓得“哧溜”一下蹿没影了。
楚情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个破窗而入的男人脸上有道疤,眼神锐利,皮肤黝黑,身材强壮,袖子和裤腿下隐隐可以看到肌肉蓬勃的轮廓,横亘在面部的刀疤让他的脸看起来格外凶悍。
迦诺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闯入者,“你是车里那个抽烟的司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