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伴着一个长长的尾音,一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扛着一把门板一样的大刀,晃晃悠悠的挡在了路中,或许是嫌那刀太沉了,华服少年站定之后猛的一压刀柄,咣当一声,把那大刀立在了身旁,一人一刀,气势汹汹,拦在了道路中央。
“陈云飞!”
口中虽然念的是对方的名字,但捕蛇少年的那双眼睛打量的却是那把大小有些夸张的武器,手腕一般粗细的刀柄,比肩膀还宽的刀身,还有那锈迹斑斑一看就不甚锋利的刀刃,这把太大了,大得简直就不是人用的,从刀柄的两处锈迹看,倒像是从某个神像上拆下来的。
“项天,真是冤家路窄啊,随便转转都能遇见你这个乡巴佬。”
华服少年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对方是不是会相信自己随便逛逛的时候会扛着这样一把大刀,冤家就是仇敌,仇敌见面最重要的就是气势,这种气势除了来自那把大刀的强势之外更重要的则是语言上的轻视。
“是么?扛着这么大的家伙逛到城外来了,陈大少爷你身体恢复的还真挺快的。”项天轻轻笑了一下,随手把肩头的口袋放到了地上,不过右手却始终没有离开袋口。
握着大刀的手猛的一紧,陈云飞的脸色顿时变了,胸口上之前被项天留下的那个脚印虽然早就消失了,但那屈辱感却被再次翻起,那张高傲的小脸上瞬间便爬满了狰狞。
陈云飞平日里就跋扈惯了,可谓是大兴镇的一霸,仗着自己老爹是大兴镇第一大帮——大河帮帮主,再加上一身不错的功夫,别说挨打,从小到大他甚至都没遇到过一个敢和他顶嘴的人,所以,这一脚之仇他必须要报。
“都出来吧!”
随着陈云飞的一个响指,草丛中一下子冒出十来个人,气势汹汹的把项飞为在了当中,一个个摩拳擦掌,狞笑着看着中间的项天。
处心积虑的拦住自己,这位陈大少爷当然不会只带了这么一把虚张声势的大刀,看了看前前后后围着的十几个人,项天的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乡巴佬,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得罪本少爷的下场,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我要慢慢的折磨他。”
即便是拿着很有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凶狠最大的武器,在面对项天的一刻,陈云飞还是没有勇气亲自动手,而是选择了最稳妥的人海战术,这也是他在不惊动自己老爹的情况下所能调动的最大战力。
“都给我上!”
一声号令,周围人一拥而上,可让陈云飞惊奇的是,明明已经火烧眉毛了,那傻小子居然还是不为所动,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拉开任何准备战斗的架势。
吓傻了?
就在陈云飞认为项天可能是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抵抗的时候,项天那抓着袋口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而那腾出来的右手自然的垂着,手腕反扣,刚好抓住了袋底。
低头,退步,左手一松,身体猛的一转,右手的袋子随着身体的旋转奋力一甩。
那装巨蟒的麻布口袋在项天的手中画了一个圈,而那袋中的巨蟒随着那麻袋在空中的一转,刚好从袋子里飞了出来。
巨蟒那庞大的身躯被项天这么一甩,头前尾后,成半圆形由内向外不断的扩大着,阳光下那巨大的蟒首和那一身斑斓的花纹在空中不断的翻舞着,就好似一条飞腾的妖兽。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马上就要合拢的包围圈被这突然出现的“妖兽”一下子就打散了,那几个被那蟒首砸倒的家伙更是狼狈得手刨脚蹬,如四脚蛇般拼命的往外圈爬。
绝境当中项天终于还是给自己争取了一丝机会,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本可以逃走的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屈膝、蹬腿,好似一只离弦之箭,上一刻还是猎物的他这一刻却已然成为了猎手,而他的猎物,正是那个还在扶着大刀发呆的陈云飞。
手把大刀在一旁看热闹的陈云飞刚被那巨蟒吓了一跳,还没等缓过神来,却突然发现原本被包围的项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跑到自己眼前了。
没有一丁点的犹豫,这位大河帮的公子爷扔了大刀,扭头就跑。
之前还被他视作这世上最凶狠武器的大刀,竟然连挥一下做做样子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就被无情的丢掉了。
怕,陈云飞是真怕了,他是被项天打怕了,吃过一次苦头的他心里很清楚项天的厉害,他可不想再吃项天第二脚。
陈云飞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可是项天的速度却更快,还没等那巨刀落地,人就已经被项天追上了,回头看着那只与自己俊俏脸庞之间距离越来越近的大脚,陈云终于急了。
“王仙师救我!”
陈云飞那歇斯底里的吼声还没落下,一个麻脸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没人能够看清他是怎么来的,就好像他原本就站在那里一样。
跑!那是一种对危险的能本警觉,这诡异的一幕就发生在项天的眼前,那突然出现的麻脸老者让项天突然生出一种不敢直视的压迫感,即便遇到再凶猛的野兽项天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已经跑不掉了,在看到麻脸老者的一刻项天也迅速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收腿,伸手!既然打不过,那就抓,只要抓住了陈云飞,就算那麻脸老者再厉害也会投鼠忌器,在麻脸老者出现的同时项天也改变了战略。
一尺,五寸,一寸……
“定!”
麻脸老者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项天耳中却好似雷鸣一般,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刹那凝固了,明明陈云飞的脖子就在他的两指之间,那张开的虎口却无法闭合,眼睁睁看着陈云飞从自己手中溜走,整个身体竟再也不能挪动一下。
如雕像一般,项天竟被活生生的定住了,仙人,项天的脑海中一下子被“仙人”这个恐怖的称谓满满的占据了。
连看都没有看项天一眼,麻脸老者眉毛一挑,对着陈云飞笑嘻嘻道:“少爷,之前欠你的人情这次可算是还上了?”
“还上了,还上了,谢谢仙师,请仙师放心,下不为例。”慢慢把脖子从项天的户虎口当中移出来,虽然有些惊魂未定,看到麻脸老者要走,陈云飞还是赶紧献媚的弯腰施礼。
这麻脸仙师自称落地散人,按他的话说,他曾经是某个大门派的大长老,由于切磋时候下手太重,打伤了掌门而被怀恨,于是便主动下山成了一个散修。说是这么说,但陈云飞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这落地散人绝对是因为在师门犯了事逃出来的,不然以他的本领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几顿吃食就留在了大兴镇。
打了掌门也好,在师门犯了事也好,在陈云飞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老头曾经欠了他一个人情,一饭之情,只是这个人情在今天终于被自己用掉了。
“刀,你也算是用完了,我就拿走了。”
摇了摇头,麻脸老者绕过项天这个人肉雕像,慢慢悠悠的走到了之前被陈云飞扔掉的大刀前面,单手一抓刀尾,也不拿起来,就这么拖在身后,带起了一道落寞的尘土。
一个字,两句话,事了拂身去,麻脸老头来得诡异,走得更是干脆,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给陈云飞留下,就这么拖着大刀走了。
目送那麻脸老者拖着那把落寞的大刀渐渐远去,陈云飞莫名的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在他转头看到项天的一刻,那种没来由的失落感马上就被随之而来的愤怒所替代,一张铁青色的脸也愈发狰狞起来。
“不得不承认,你的身手的确不错,我打不过你,可是那又如何?你现在不是一样落在了我的手里。在这个世上有些人你是得罪不起的,一种呢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另一种呢,就是容易记仇的小人。哎……很不巧,我不但刚好有些权势并且肚量也不是很大,在这大兴镇方圆范围没有人敢得罪我,知道为什么吗?”陈云飞慢慢凑近项天的耳朵,声音突然变的很轻,“因为他们都死了。”
发狂般的大笑了几声,陈云飞又转到项天身前,眼睛一亮,道:“这样吧,如果今天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求我,你一求我,小爷我一高兴,没准就饶了你一条小命也说不定呢。”说罢,笑吟吟的看着项天,眼中充满了戏谑。
项天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身体虽然不能动,但却把眼睛转向一旁。
这轻蔑的举动登时激怒了陈云飞,上去便是一顿拳脚招呼,一直打到他自己都有些气喘这才罢手。本就有内伤在身的项天嘴角已然溢出了鲜血,要不是被那法术定住恐怕早就倒下了,可即便这样项天脸上却依旧神色傲然,根本就没把这个纨绔的陈大少爷放在眼里,一点都没有一个阶下囚应有的胆怯和畏惧。
“好好好,小兔崽子,算你有骨气,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得罪本少的下场,下次投胎记得有点眼力见,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
陈云飞压根就没想让项天活,做这些无非就是想在项天身上找到些胜利者的满足感,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敌人在自己面前哀求更有成就感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小敌人不但没有满足他的欲求,反倒更让他羞恼。
“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恼羞成怒的陈云飞终于失去了耐性,拔出腰中的短剑,对着项天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完了,看着短剑离胸口越来越近,项天不禁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一个慈祥而苍老的面孔逐渐浮现,那是他的爷爷,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项天倒不是很害怕死,只是有点遗憾。
“可惜,王掌柜的丹药还没给爷爷换到,哎,孙儿不孝,先走一步,您老人家多多保重。”项天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一边等着陈云飞的短剑刺进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