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自己的那张骷髅脸，真亏了这个孩子还能说出这种话。
岑央这样想。
“我只能停留到下午是吗？”他问道。
“对。”岑央说。
“我想和爸爸妈妈说话。”
“他们看不见我们的哦。”这是硬性规定，是绝对不可以的。
“那我能碰到家里的东西吗？”徐泽荣问道。
“也不可以。”这是因为他刚刚变成游魂，如果实质化去碰阳间的东西，几乎是自杀行为。
毕竟要是真实现了，那就是灵异事件了。
“我以后都不可以回来了吗？”他问道。
尽管答案很残酷，但是岑央不能撒谎。
“我明白了。”他想了一会儿，问道：“哥哥姐姐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想去哪里都可以。”岑央拍拍胸脯。“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他似乎飘得很不习惯，但过了一会儿，就撒欢的飘起来，到处飘，就像广场上滑冰的孩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跑得这么快了。”他终于有了一些欢脱。
“我看你好像也不怎么开心。”岑央笑着在后面招手，死神拎着她的后领跟着男孩，她回过头去看骷髅脸死神，他还是一副阴阴沉沉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开心。”他扛着镰刀幽幽的飘，问道。
“是吧，是你接走他的，看不出你还挺善良的。”
“我没有！”他立即澄清。“只不过是见得多了早习惯了。”
其实没有习惯。
因为他基本不亲自干活，云服务的记忆又不存在他这里，不然世界死了那么多人，他脑子早装炸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本体现场干活。
飘着飘着，他顿了一下，身影变得虚幻：“我找找人了，挂会儿机，有事儿就说。”
岑央还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挂机狗必死啊！”
然而他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拎着她的人从本体变成了分身。
“？”她脸上写满这个表情。
而分身压根没理她，只是木讷的跟着男孩、遮掩她的身形，继续执行既定目标。
这下她是没法沟通了。
因为人家托管了啊！
其实要去的地方也不是很远，是这个城市的老城区，徐泽荣来到一座桥边，桥底下有一条臭水沟汇入江水，臭水沟边上有一个小岸堤，再边上是一个封闭的小水塘，然后就是江边防洪的草坡。
“这个小水塘本来是空的，后来发大水，水位恢复正常，就变成了水塘。”他说。“所以里面还有很多江里的鱼。”
“我以前经常和同学们来这里玩。”他指着脚下沙堤的小土坑：“我们会捡木柴，去市场上买一个地瓜，在这里烤地瓜吃。”
“有时候也抓鱼来烤，但我们从不吃。”
他们等了一小会儿，到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过来了，他们分头去捡枯枝，捡了很多落叶，手上一人拿着一个地瓜或是玉米。
“我很久没有陪他们一起玩了。”
岑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坐下来起火，笑得很开心，一切好像和他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分别，他孤零零的站在边上空出的位置。
“不要去碰火。”岑央拉住他。“烧得到你的。”
“我还以为我现在可以试试在火里面跳舞呢。”他回头。“死神哥哥怎么变得木木的。”
岑央“害”了一声，说道：“他脑子瓦特了。”
“你才......咳咳咳......”边上的虚影突然变得真实起来，他捂着胸口，骂道。
“？！”岑央吓了一跳，但看他摇摇晃晃，赶忙扶住他，这次手往黑雾里深入，捞住了他的手，瞥了眼边上，随手把他按在一个小孩坐着的板砖上。
骷髅脸甩开了她的手。
“不就摸一下......”她嘀咕道，手感也还好，主要是那些黑气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里面是皮肤的质感，不是骨架，而且有弹性。
“你以为天使接触我是什么......咳，好事吗？”他压制胸口乱窜的气息，说道。“会变成堕天使，到地狱里去的。”
岑央当即离他三尺远，骷髅脸又气得不得了。
“死神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她问道。
“我找到了那个贼。”他说道。
“你打输了？”
“我没有！是他耍赖使用奸计！这个卑鄙的外乡人！”
“既然没找到，你的事咱们就扔一边去了，别浪费人家小朋友的时间。”她说道。
“你！”我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虽然好像人家的时间更分秒必争一点。
“你的事情我们可以晚上处理。”说完她感觉这话有歧义，而且这个骷髅脸已经欠扁的看了过来，她喊道：“下班处理！”
边上他们瞎聊的时候，已经传出了烤玉米的鲜香了。
“你想陪他们玩是吗？”岑央问道。
“我答应过他们，等我出院了就来找他们。”徐泽荣低声说。
不能被这几个小孩看到。
“喂！死神先生！遮遮掩掩就拜托你了哦！”岑央说着，拉着小朋友坐在了空出来的位置上。
死神暗骂一声，但还是照办了。
“帮我找个地瓜或者玉米来行吗？”
他又骂了一声，但是坐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个地瓜。
“您真是太可靠了，死神先生~”岑央拖长声音，阴阳怪气，刚刚还在把人晾着，现在又川剧变脸了。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要脸的天使。”
“谢谢夸奖，我一定会保持的。”岑央没心没肺的说，伸手把地瓜放在火旁。
“嘶————！！！烫！”边上的死神先生突然叫了一声。
因为不能让他们发现多了个地瓜，死神的力量可是要伸到火里去的。
“会烫到你们吗？还是不要了吧......”
“死神先生，您没问题吧？”岑央回头去看，虽然她不觉得区区篝火能伤到死神......
两个人都看到他身上烧起了幽蓝色的火，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地狱里都是什么？”
那没事了，既然你习惯了，喊什么烫啊？
岑央心道。
死神冷哼一声，她已经把她的想法写满脸上了。
“如果用我的火，不用多久就能烤熟了。”他说道。
“可你刚刚说我不能和你们地狱的东西接触的，你烤了不管是我还是小朋友都不能吃了。”岑央说。
做了大半个小时，只有小孩子们说说笑笑，他认真烤火，认真听着同伴们的玩笑声。
“唉，要是泽荣在就好了。”小女孩说。
“他肯定很快就回来了，就像我以前生病一样......”男孩说。
他们把玉米和地瓜吃了，一起用沙子灭火离开。
岑央找了个没烧的枯枝，把地瓜刨出来。
可徐泽荣刚死不久，灵魂不稳，不能吃阳间的东西。
其实鬼魂都是不可以的，只不过天使有特权，可以在人世间随意流连，但需要遵守规则。
“我想最后回去看看。”他说道，眼睛很红。“能不跟着我吗？”
“你记得等下四点要进泛着光的门，知道吗？”
“好，谢谢姐姐，到了那边，我还能看到你和死神哥哥吗？”
“当然可以。”
他走了。
“为什么不跟着他？你就不怕他不进去？你现在可是没有钥匙了。”死神飘来飘去，绕着她说。
“我觉得他挺懂事的，不会让我们为难才对。”岑央说。“而且你看他都不哭，肯定因为我们在哭不出来啊。我说了不跟着，但我们可以远远观察嘛。”
“真不要脸。”
她把地瓜拿起来，突出一个烫，对半分了，递给死神，说道：“好兄弟，有我一口吃，就有你一口。”
他嗤之以鼻。
然后天台上就蹲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在啃地瓜，盯着远处的医院病房。
“你中间根本没烤熟。”死神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