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哼。”柳春莺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心情,只能很敷衍地给出两个音。
“他欺负你了呀?”林宣灯并不觉得这俩人有矛盾是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说话的时候还带着调皮八卦的笑意。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有摩擦很正常,不必要大惊小怪。
“没有欺负我,只是很单纯地看不起我罢了。毕竟他是名家子嗣,列位公卿,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妓女。他都不屑于跟我走近的,哪里又会欺负我呢?”春娘阴阳怪气地说着。
林宣灯觉得这可太正常了。余青鹿能看得上眼的在这世间可不要太少了嗷。
林宣灯说:“嗨,别说看不起你了,他是连我也看不上。我就记得有一回我在宫里偷闲摸鱼,没穿正装,只穿了件棉麻衫子。他不知去哪儿就路过我这,看见了,当即皱了眉头,扯着我的袖子就在那说些阴阳鬼话。说是怎么能穿这种布料,都没几件好衣服吗之类的。我乐意啊我就穿这件,又不是非要他来穿,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而已嘛。但他就是很不高兴,要把宫里闹翻天了,采买来好多料子要做衣裳给我穿。那段时间我妹妹都觉得他是不满月钱太少要做手脚中饱私囊呢,天天查账本去。唉,你说这都什么事。”
“其实你这还算好啦,只是被他看两眼。我和他处得多了,被看何止一两回啊。尤其擅长阴阳怪气,没有一天是不往我心里怼的。他那张嘴,跟开过光似的,咋那么能呢?跟范叔混多了以后,还会使些阴险计谋,先斩后奏。我一看他就要啧,指定又是有事管我来了。”
“可是你本来就不该随便穿衣服啊。你皮肤嫩,过个花草丛的都会惹来一片红,又怎么能穿一些不好的料子呢?我倒觉得他在这事上是对的,就该抓紧些。”春娘难得和余青鹿站在一条阵线上,教训起了林宣灯。
“啊?你的重点是不是歪掉了。怎么帮他不帮我的。”
“没有歪,就该这样的。我在这事上帮他就等于是在帮你了!”
“emmmmmmmmm”
林宣灯感觉到非常的不妙!为了避免更多的说教,他决定立刻转移话题。瞅见了在一旁脸色微妙挤角落里不断试图减少存在感的同姓林家妹子,立即一手指向她,问春娘说:“你们刚刚在聊些什么啊,没准我能帮上忙哦。”
啊!被指出来之后,林荧谣真是觉得自己好惨。她发现这位同姓林家公子的事太大了,大得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远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够惹得起的。之前不明所以的时候,还想着在这事情里掺上一脚,没准能有意外收获。现在看来,还是太年轻太简单了。原来入局的都是彼此相知相识的神仙人物,只有她一个小凡人是因为不懂事儿盲目冲撞进来的。怪自己心太大,还以为能攀上贵人,保以后出尘入云呢。唉……这心里是止不住地叹气啊。
她看了莺妈妈一眼,希望莺妈妈能够给点提示,好让自己渡过难关。
林荧谣原本也是个官宦人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姐。但是恰逢天灾人祸时运不济、朝堂变幻风起云涌,她一家子都遭了殃。父亲求救失败最终死于斗争,母亲胆怯畏惧选择自绝于世,家里的男儿女儿死的死卖的卖,她是属于被卖到勾栏妓院的那个。但她并非是自怨自艾、浑浑终日之人,就算是沦落风尘里也在期待着能够有自救的那一天。林荧谣是相对幸运的,她被采买到了香风渡,那时楼里已经是莺妈妈掌权了。莺妈妈也有修罗手段,但是一般不轻易使出来,她对手底下听话的女孩还是比较温柔的。林荧谣自知当时是逃不脱上牌子的命运的,所以她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接受现实,得先活下去才有自救的希望,要学那蝼蚁偷生。莺妈妈对此很欣赏,也觉得她比较省心。而林荧谣之后表现出的超高素质和个人价值使得莺妈妈更看重她了,允许她有选择地接客,甚至想要把她培养成接班人,等自己老死之后继承香风渡,这是莺妈妈能想到的给这个女孩最好的出路了。但显然,这和林荧谣自己的想法不合。她不止是想要超脱作为妓女的身份与命运,她更想的是远离任何与青楼有关的事物。她想要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她要从良。但是,这个愿望,她没和谁说过,莺妈妈也不知道。
莺妈妈是真心爱重她的,也尊敬她能够在沦落风尘之后依旧活得落落大方的样子,这是莺妈妈当年自己没能做到的。
柳春莺看到林荧谣求助的眼神之后,她拉过林宣灯的手,跟他说:“这孩子不太懂事,昨夜里余思逸问了她点什么,你知道我们不过是下等人,余思逸是朝中要员,她是没有办法的。你不要怪她,她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也就说不出错话来。”
春娘紧紧拉着林宣灯的手不放,说完话了也没放开。一双眼睛也是直直望向林宣灯,春眸含水,秀眉微皱,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我向你保证她不是个会说错话的孩子。她一定没有泄露你的身份。”
站在一旁的林荧谣连忙顺着莺妈妈的话疯狂点头,希望林宣灯能够相信。
林宣灯只觉得无奈和奇怪,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是。我都换了一张脸了,还有谁能够认出我来啊,他神经病吧。我自己都觉得无所畏惧,大大方方地在外面浪了,就你们觉得我要藏着掖着还要帮我保守秘密?你们又能知道我多少秘密啊,尤其是这个小姑娘,才认识没几天吧,我啥也没和她说啊,春娘你也一定没说,我知道你的。确实,我不太想暴露一些事情,比如我的真实身份,但这些我自己能够处理的。就算处理不了,暴露就暴露呗,真能出事啊?我是咋样的人,这位小妹妹不清楚,春娘你也年纪大了忘事了吗?哎呀,出不了事儿,就平常对待就好了嘛。万事有范叔给我擦屁股呢,他能真让我出事了呀?不会的。我就感觉你是紧张过头了。像你这样的行事,反而太诡异了,才会招来更多的探究。幸好春娘你不是做间谍的,不然指定第一天就暴露了。哼。”
这一番话,林宣灯是说得苦口婆心,捶足顿胸。现在的时势是复杂了点,但是我是啥人啊,一力降十会嘛。哎哟,瞎操心!
“公子,对不住了。”林荧谣给他道歉。
柳春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能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
“什么眼神啊,春娘?”
“哎,看烦人精的眼神。”
“春娘你变了,你学坏了,什么时候跟我妹一样儿说话了。”
“哼。”
林宣灯看了下林荧谣,又看了去门那里,示意她先离开,自己有话要和柳春莺说,她不能听。
林荧谣看懂了他的意思,连忙点头同意,快步走离开了房间,出门后还轻手轻脚帮把门带上。
“春娘,别太紧张了。”这回换他拉过柳春莺的手,给春娘力量。
“怕你出事。”
“没事儿,别怕,像平时一样就好了。你啊,这是关心则乱,我知道你是为的我好。不过你要信任我啊,我是统一了天下的皇帝,厉害着呢,”
“我没跟她说过,她还不知道你的事,应该只是说了些我管你管得严的事情。想来你的身份还没被暴露,余思逸是不清楚的。”柳春莺最关心的还是林宣灯,林荧谣还要往后稍稍。
“我自己不说,就算是跟老朋友见着面了,动用一些旧时的渠道了,估计也没几个能猜到。这张脸还是能骗人的。别去追究她的责任了。我感觉她应该就是想要帮人做事然后要贵人拉她一把。她似乎是不想一直待在青楼里的。呵呵,这和你很不同呢。”林宣灯笑着说出他的猜测。
对此,柳春莺沉默无言。是的,这是个很自己很不同女子,也许当初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对她另眼相看,进而格外照顾。
“那你会不会觉得她很好?人比我漂亮,还有才气,入了这种肮脏的地方还能兴起勇气出去。比我强吧!”柳春莺问他。
要说一般情况下,林宣灯还真是更欣赏林荧谣这种人,能苟,不争一时意气,这种人是最容易笑到最后的。但是人心的偏向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计算的。相较于才识得几天,还没深入交往过的林荧谣,目前来说,林宣灯还是更加偏爱柳春莺的。就算不认可她的怯弱、她的犹豫,但也没想过要去让她改变,只是默默做她的后盾,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出手就好。生活,还是要依照本人自己的意愿度过才好,旁人强力的改变,总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和遗憾。林宣灯希望柳春莺活着的每一步都是在自己意愿下迈出的,不要勉强。就算她的选择是继续留在青楼里,不敢面对外边的风雨。
“在这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春娘了。我和春娘感情深厚,她比不了。”林宣灯大大方方地拥抱了春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爱重。
柳春莺被热烘烘香暖暖的怀抱激得满了一眼眶的热泪,但是没有落下,因为感觉很幸福很快乐,不想让它掉下来扫兴。
她伸出手回抱林宣灯,把头埋在他的肩颈,沉浸在这一片温热中。
当夜,吃过晚饭后,丫头们把碗碟都收拾好了关上门出去,只留下林宣灯在房间内的高椅上晃着双腿哼着歌儿消食。好一副惬意安乐的样子。
忽然,林宣灯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点点声响。嗯?好像是有人翻墙踏过墙头踩到地上的样子。
他侧耳再听,这回声响更近了。是窗户!有人翻开了他厢房的窗户。
因为他这边厢房是没有婢女的,所以来人肆无忌惮,这里要是发生了点什么,估计也没几个能知道的。
林宣灯想啊,自己一向运气好,不会是那么倒霉刚好遇到毛贼偷东西的,指定是冲着自己来的。可那又会是谁呢?没想多久,就觉得只有余思逸了吧。
翻窗户的人也已经落地入户了,没有脚步磨蹭左顾右盼谨小慎微,很大方伸直了腰板走过来,就像是翻自己家窗户一样,臭不要脸的。
林宣灯对着他呛声:“果然是你。你怎么走窗户了,踩脏了你来擦啊!”
余思逸笑着回应他:“呵,你又知道了?”
“我相信自己运气好,碰不上打家劫舍的坏毛贼。来这才几天啊,也没认识几个人,猜一猜就知道是你了。”
“运气好能掉水里?要不是有我搭救,你还泡着呢。”余思逸问他。
只见林宣灯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段,又捏了捏自己的脸。“你看我这脸,当时在场的老爷小姐们哪个不愿搭理我啊?选你是你有福了,能认识我!”
余思逸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自信爆棚的人。不过还挺有趣的就是了。当即感觉有被笑到,也确实露出了笑。打眼仔细看他,又是穿的女装。
“你怎么天天穿女人衣服啊,还化妆打扮的,珠簪金镯满身戴。这也太奇怪了吧。要不是见过你的胸脯,真以为你就是爱美的女孩子了。”
“我喜欢嘛。你就宽容些吧!”
“行,反正也挺好看的。林姑娘~”
“哎,你今晚干嘛爬墙过来找我啊,有事吗?”林宣灯问他。
“就是想过来找你玩。你不想见到我吗?你的春娘管得严,不喜欢我找你,她要挡着藏着,我没有办法,就是走野路子也要过来找你咯。”余思逸走到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哦,找我玩啊。你有什么好玩的?”
“你想玩什么我不能带你玩啊,只要你想的都能有。我可是余思逸,余少丞。我都做不到,这里也没几个能做到的了。”余思逸凑近了跟他说话,反正就是很自信的样子。
“那我想跟太子玩,你也能安排一下吗?”林宣灯不怕跟他靠近,也凑近了和他说。
“啊?你想跟太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