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虽不知姑娘名字出自什么典故,不过这名字真好听。小生姓钟,名不二,姑娘叫我不二就好。”钟不二忽然放下碗筷,起身故作谦谦公子之态,拱手对着阿离谄媚的笑道。
“真是个发癫的,好好的突然行礼做什么?”阿离一脸懵懵的看着他,钟不二不知道这阿离并不似寻常女子,也断然不会着钟不二平日调戏女孩子的道儿,反而觉得他的脑袋不太好。
“快吃饭吧。”一旁看戏的伯卿努力维持自己的冰块脸,皱着眉又憋着笑,示意钟不二这种行为无疑是在出糗。
钟不二见伯卿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赶紧尴尬的坐下,又凑到他身边狐疑的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道士,难道我不俊么?”
“你俊,不过她很饿。”伯卿憋笑哄着钟不二,又一本正经的将一个馒头塞进他手里示意他吃饭。
钟不二只好先填肚子,他一边吃东西,一边疑惑的看着阿离,心里犯嘀咕,这姑娘怎如此不解风情,这样下去怎么跟她谈情说爱,又怎么拉拢这道士呢?于是他又开始盘算着该如何与她拉近距离。
接下来晚饭期间,三个人便没有再说一句话,阿离只是一门心思吃饭,伯卿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钟不二细细观察这两个人,倒还真不像是有什么男女之情。
吃过晚饭,三人来到客栈的小院子里,阿离将伯卿跟自己的脏衣服拿出来准备洗。
“你的衣服呢?”见钟不二早已换了衣服,便想起既然说好要结义,那自己便自然要多洗一份了,于是看向钟不二问道。
“啊?阿离姑娘,你还会洗衣服啊?”钟不二看着阿离白若凝脂的纤纤玉手,惊讶的问道。
“不然我们的衣服是谁洗的。”阿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淡淡回到着。
“哎呀呀,道士,你居然把这么个美人当丫鬟使,你简直...你暴殄天物啊你...”钟不二趁机抓住阿离的手佯装心疼的样子,可一转头便对伯卿得意的笑起来。
“滚蛋。”阿离冷漠的抽回手,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阿离...”钟不二捂着火辣辣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离。“怎么了...”想要厚着脸皮撒娇,却又怕自己惹她厌烦,于是委屈的看着她问道。
“耽误我睡觉的时间。”阿离并不是因为被轻薄才动手,只是觉得钟不二叽叽歪歪,她早已累得要死,哪儿有空跟他扯些有的没的。
“活该。”伯卿冷冷的看了一眼钟不二,随手便撩起道袍,坐在阿离旁边,与她一起洗衣服。
“你们...我也要洗!”钟不二自知理亏,也不好发作,只得想办法融入他们,于是跑回去拿来自己的衣服,也坐在旁边一起洗起来。
“今天星星好多啊,”阿离一边笨拙的洗着衣服,一边开小差抬头看着星星自言自语道,此时一缕长发从她的发髻中滑落了出来。
“嗯,是啊...”伯卿看向阿离,很自然的用手帮她把头发掖到而后,笑着回应道。
“喂,你这道士怎么动手动脚的,阿离你怎么不揍他?”钟不二见状,赶紧见缝插针,毕竟,要打,也应该公平一点啊。
“为什么啊?”阿离看着钟不二,嫌弃的说道。
“什么为什么啊?那你刚刚为什么打我啊?这不公平...”钟不二故作委屈的撒娇,“阿离你打了我,也应该打他,他也碰你了...”
“野猴子,打你是因为,你浪费我睡觉的时间。”阿离目光呆滞的盯着他、一字一顿是说道,那神情仿佛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耐心。
“我...”钟不二更加不解了,暗想道,难道风流俊朗的自己还不如睡觉重要么?这女人怎么像少根筋一样?气煞我也!此时又不好发作,埋怨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一种献媚,“我是觉得...能挨漂亮姑娘的巴掌是一种荣幸!这便宜不能让我钟不二一个人全占了嘛...”
“他不喜欢,看样子你倒是很喜欢啊,怎么?你还要么?”阿离撸起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作势又要动手,她冷淡的看着钟不二威胁道。
“漂亮姑娘,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因为你是要与我同生死的人。”钟不二立马又摆出衣服贱兮兮的嘴脸,趁机调戏阿离。
“连枝共冢是吧?”阿离将洗好的衣服晾在院子里,又擦擦手,拿出一把刀,“来吧。”
“喂喂喂...你那把刀做什么啊?!”钟不二被这场景吓傻了眼,怎么好端端的掏出把刀子来,这可是意料之外的事儿啊。他站起身,连连后退,双眼盯着那把刀,害怕的问道。
“结义啊,刚才我问小二结义需要什么,他说结义要拜关公、磕头,要歃血为盟,这刀是用来割破手指的,来吧。”阿离根本不懂钟不二是要与自己结为连理,反而掏出把刀子,要歃血结义。
“什么?!结义?!哪个要跟你结义啊?我什么时候说结义啦?混账的小二!阿离...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把刀放下...!”钟不二恍然大悟,心里想着,莫不是这姑娘不懂自己的意思,而是以为要跟他义结金兰?眼见阿离就要拿着刀走过来了,钟不二赶紧拔腿就跑,“我不介意...阿离姑娘,你冷静点!不要过来啊...!”
“你这个人,搞什么?!我还急着睡觉呢,别浪费我时间!快点!”阿离见状,只觉得这男人畏畏缩缩,出尔反尔,心里更是燃起了一股怒火,非要抓到他才行。
钟不二被追的在院子跑了几圈,发现自己的体力竟完全不如眼前的女子,眼看着阿离举着刀就要逼近自己,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爬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上。
却不想阿离的身手十分敏捷,无论钟不二是跑上树,还是用情急之下使出轻功飞到房檐上,她都能够以很快的速度追上,虽然她不会武功,却是能以最原始笨拙的方式快速跑上树,跃上房檐。
而一旁的伯卿也被阿离这惊人的力量所镇住,喃喃自语道,“原来没有武功,也可以靠蛮力靠巧劲飞檐走壁,阿离这种速度跟体力...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倒是这世间少有的练武奇才啊...”
“姑奶奶,什么连枝共冢,您全当我是在放屁吧!您快饶了我吧,我实在没有力气跑了...臭道士你快拦住她啊!救我啊!”钟不二再也没有力气了,吓的只得躲到伯卿身后。
“阿离,好了好了,既是他不愿意连枝了,你也不必追着与他共冢,你吓坏了他,会咱们耽误行程,快停下吧。”伯卿见钟不二这幅怂样子,强忍着笑意打圆场,与他平日里不可侵犯的样子相比,此刻更温柔了几分。
“哼,骗子。”阿离应声立马停下,站在原地冷冰冰的看着钟不二,不屑的说道。
“阿离,你快些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往木竭村呢。”伯卿温柔笑着,顺手从阿离的手里拿过刀,安抚着说道。
“好,不过伯卿,你今晚与这骗子一屋睡,自己要小心啊。”阿离盯着钟不二,又转过身看着伯卿关切的说道。
“你放心,快去睡吧。”伯卿目送阿离进了厢房,转头看向钟不二,一脸宽慰的说道,“不二,阿离不同于寻常女子,你若执意继续,怕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明日我们要去木竭村,你不如此刻放弃了,明日便回去吧。”
“哼,我这会儿想了一下,没准儿只是我的方式不对,并不代表她不会喜欢我!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便宜了你,反正,我得不到她,你...也是干瞪眼,谁叫你...是个...道士呢~哈哈!”钟不二边说边大声坏笑着,完全忘了自己刚刚有多狼狈。
“随你。”伯卿不予理会,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便回厢房了。
钟不二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感叹道,“果然,他们二人之间不寻常,这女人的身手如此了得,可用,可用啊...只是这道士嘛,呵呵,恐要遭劫了...”
钟不二在回到厢房的路上左思右想,这道士像是个正直之人,虽神秘且身怀绝技,假以时日,倒也定能站在自己的阵营。不过是要把自己的身份在适当的时候亮出来,即使心怀天下之人,又怎会拒绝自己?只是这姑娘...这姑娘白白长了一副绝世容颜,如此不解风情,想把她弄到手,实在难上加难,究竟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心里最想要什么呢?
入了厢房内,钟不二见伯卿正坐在小榻上,眉头轻蹙,“喂,你这道士,大半夜不睡觉,打坐还这么殚精竭虑的,你真是把“一本正经”四个字刻在骨子里了!哈哈...”却又见他将床留给了自己,心里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好像很久没有人,会把好的东西留给自己了。
虽然生在北屠的皇室,可钟不二八岁便早早便失去了母妃。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放在钟不二身上,简直如量身定做一般。
自从母妃走后,那偌大的皇宫更像一个由金丝所累的牢笼,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看着他长大,更是有许多明里暗里陷害自己的人,眼巴巴的盼着他出错,巴不得他哪天悄无声息的死了。
在原本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年仅八岁的他,丧母的同时,也失掉了父亲。他的生活不像是皇子,更不像是孩子,倒像是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皇家的羞耻”。
年幼的他,只能一边装病,一边偷偷倒掉那些居心叵测之人送来的“补药”。
那原本世上最近亲的父皇,借他长得太像贵妃之由,对他常年避而不见。
那本是何等华丽的重华宫啊...却因屋顶常年失修,宫人散漫只会偷偷吃酒赌钱,而导致园中四季总是一副破败的景象,甚至每逢雨季,他的寝殿里还滴滴答答的漏水。
钟离策不喜欢自己的出身,他甚至痛恨过,他痛恨自己是个挂名的皇子,他不得不做病秧子,做个傻孩子,做个寄人篱下,处处小心谨慎的胆小鬼...
那些年的阴暗时光里,他多少次想随画像中的母妃离开,他恨不得再也不见那个深居宫中,却时刻提防自己,又不断安插眼线的祖母。
好不容易挨到了成年,原本想要偷偷离开的那一晚,钟离策却意外发现了母亲留下的一本手抄。厚厚的手抄里密密麻麻记满了治国良策,钟离策几乎是流着眼泪看了一整晚母妃亲手写下的治国之计。
第二天他并没有离开,因为他知道母妃留下的手抄,一笔一划都是为了这北屠的大好河山,为了北屠的黎民百姓...那一刻,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活下去,不但要活下去,更要完成母妃的理想。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挨过来了,也越来越理解母妃的理想,时间久了,那便成了他自己的理想。
前行的道路总是举步维艰,步步磕磕绊绊,可是他知道,自己生来就该是北屠的王,就该担起责任。
习惯了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也早就看过了所谓的人情冷暖,却没想到这个高深莫测的道士,会让他在此刻有一种被照顾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心里莫名的一暖,他不敢相信一个陌生人会如此待自己,他更怕这个陌生人日后看穿了自己内心的脆弱,他不知那时该如何面对。
这顾虑,让原本不信任何人的钟不二开始有些焦虑,于是他轻轻蹙起眉头,将这房间里唯一的一床被子盖在了伯卿的腿上。
看着伯卿毫无反应的样子,他伸出手在他脸上点了几下,见他没反应,钟不二突然笑了出来,“诶?真睡着了?哈...这道士原来也是要睡觉的,老子还以为他成了仙呢,还不是要吃喝拉撒睡,哈哈,拽什么啊!”
过了一会儿,钟不二便爬上了床,却久久无法平静,他看着榻上打坐休息的伯卿,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