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课房,正是下课的时间,一群十三四岁的小伙子进进出出,勾肩搭背,打打闹闹,有的三三两两,不知说些什么,时而听到他们的笑声,正是贪玩的年纪,这样纯粹的同窗之谊,让人觉得美好。
遇到的学生见到周志远,哪怕还在打闹,也会停下了乖乖叫一声“周师兄”,跟着周志远到了课房,站在门口,扶摇看见小童还在看书,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莫不是和同学都处不来。
“杨童,你姐姐来看你了。”周志远叫到。
小童抬起头,先是意外,而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跑到扶摇面前乖巧的叫了一声“姐姐!”
扶摇宠溺的摸了摸小童的头:“现在都下课了,怎么小童不出去跟大家一起玩,还在看书呢。”
“我课业太差了,有时夫子讲完后我还是不太明白,所以就想多看看书。”
“他啊,从来都只会读书,叫他和我们一起玩也不玩,可他的课业还是很差。”一个从旁边经过的学生大声说到,小童红着脸低下了头。
扶摇知道小童比起这些京城里的公子,基础实在太差了,所以才会如此,想必在这,小童也是有些自卑,自己分外努力还是比不过别人。
“小童别担心,这些小公子从小在京城长大,读过的书自然比你多,你课业比他们差点也不奇怪,只要你好好用功,姐姐相信假以时日,你定会和他们一样优秀的。”扶摇安慰着小童,声音却不小,“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学习还需讲究劳逸结合,累了就休息,和同学们去玩,课业姐姐不担心,也不在乎,姐姐只想你可以开心的长大。”
扶摇一走进客房的时候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个漂亮的女子是谁,来这干嘛?许多人看似在嬉笑打闹,眼睛却一直跟着扶摇,没想到这个漂亮女子竟然是闷葫芦杨童的姐姐,众人倍感意外,而在扶摇说完这一番话后,众人更是一惊,家里的长辈都是耳提面命的要自己用心读书,巴不得一刻也不停,而杨童的姐姐却是让他和大家去玩。
不在乎课业,只想他开心的长大,家里的长辈何时才能这样想啊。
扶摇和小童又说了一会儿话,把东西给小童之后就离开了春晖书院。
扶摇离开后,众人纷纷围上小童,想看一看扶摇带来了什么,打开后,发现是笔墨纸砚,有的人不屑的离开,嘴上说着不在乎,还不是送些学习上用的。
“这是静远斋的东西!”有人认出来便大声喊道,此言一出,众人又纷纷围了上来,“杨童,你不是从冀城山村里来的吗,你姐姐怎么买得起这些东西?”
小童红着脸解释到:“我姐姐不是我亲姐姐,她是…是靖北侯府的大小姐。”
“天呐,杨童,你是走了什么运,竟认了这样一个姐姐!”众人纷纷惊讶到,春晖书院收学生不看门第,所以不少学生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听到这样的消息,大家只觉得不敢相信。
“那你呢,你既然认了她为姐姐,那你岂不是靖北侯府的公子了?”
“我,我不是。”小童还未见过样的场面,被众人围着,说话也紧张起来。
“为什么,我看你姐姐对你很好啊。”
“姐姐对我很好,但是我不能进侯府……”
“为什么?”
“姐姐对我好,我很感谢,不能得寸进尺。”
扶摇没想到自己送的东西还带来这样的影响,此事后,大家对小童不再生疏,也渐渐有了话说,也会一起玩耍打闹,闷葫芦杨童原来也不闷啊。
回汪府的路上,扶摇总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可环视四周又没有可疑的人,或许是自己多虑了,扶摇心里想着,加快了脚步。
在汪府的转角处,扶摇只见一个黑影闪过,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谢重捂住了嘴巴,“别,别喊!”没办法,扶摇直好点头答应。
放开了扶摇,谢重突然跪在里扶摇前面,十分内疚的忏悔着,“扶摇,我错了,我当初不该抛下你,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没有想过要你死,你相信我,你救救我,我娶你,我现在就娶你好不好?”
这人还真是狗皮膏药甩不掉了,扶摇没好气的说到:“娶我?你凭什么,你配吗?”
谢重没想到扶摇会这么说,在他心里,扶摇一直温柔体贴,从不会如此刻薄直接的说话,回了一下神,谢重抓着扶摇的裙摆,“情真意切”的说:“我们当初都说好的啊,你愿意的,你愿意的啊!”
“哦,是吗,可我怎么不记得?”
“是,都怪我,都怪我害你失了忆,我对不起你,可你真的对我一点儿情谊也没有了吗?”
“说说吧,你是如何害我的,如何到的荆山村,我其实也能记得一些,若是你老实告诉我,我也就原谅你了,毕竟我们曾经是那样的情深。”扶摇其实一直都很奇怪,在这种严苛的封建制度下,能冒天下之大不讳私奔的两人,为何一人会害死另一人。
挣扎着,犹豫着,谢重像是鼓起好大的勇气,开口说到:“我们说好了去找我娘,可我娘胆小怕事,害怕我们被你父母找到,更害怕我们被世人指指点点,所以就要我们回京城,你不愿意,我娘好说歹说劝不动你,一气之下寻短见撞死了,我害怕,草草葬了我娘之后就带着你逃,逃跑的时候路过荆山村,我看见田里的妇人想起我娘,一时悲伤难耐,哭了起来,你不断的安慰我,当时我们旁边就是悬崖,我们害死了我娘,我又怕被人找到,一时鬼迷了心窍,说出了一起跳崖赴死,殉情的话,没想到你答应过我,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我本来也要跳下去的,可我看见那悬崖那么高,我就双腿发软,我害怕,没敢往下跳……”
谢重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觉着倒是有几分惭愧,可这事怎么说呢,这真正的扶摇私奔害死了谢重的娘,谢重胆小懦弱,可也害死了扶摇,一命抵一命,也算谁也不欠谁,这谢重看着可恶,可与真正的扶摇,也有过几分的真情,也不好做得太绝。
“罢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可你刚刚说……”
“说什么?原谅你吗,你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还有可能吗?谢重,看在原来的份上,我放过你,可你也别想从我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你要再不走,咱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重没想到扶摇竟看出了他的打算,从一开始他勾搭扶摇。就是因为扶摇是尚书府小姐,若是成了亲,想着那穆岁寒为了面子也会为他谋个一官半职,只是没想到穆府没有一个人同意这门亲事,就连他自己的亲爹也执意反对,说他配不上小姐,后来没办法,只好带着人私奔,这样的名声,穆府不会愿意承担,说不好就答应这门亲事,只是阴差阳错,这私奔,害死了谢重母亲,所以逃跑的时候,一时起了歹心,想骗扶摇跳崖,为他母亲偿命,扶摇一心想着谢重,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说殉情,她就毫不犹豫的跳了,事后,谢重也害怕,到了京城也不敢抛头露面,后来,再一次见到扶摇,谢重意外之余,又打起了主意,想着只要搞定扶摇,自己的后半生也就算有着落了。只是这一次,扶摇没那么好骗了。
看着扶摇略带嫌弃的眼神,谢重慌了,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上手想抓住扶摇,只要有人看见这一幕,为了名声,穆府和汪府都不会做得太绝的。
“放肆!”看着谢重恶魔一般的爪子,扶摇一脚踢了出去。
可惜脚力太小,这一脚踢出去,没踢走人,脚反而被抓住了,难以挣脱。
“无耻之徒,胆敢放肆!”苦恼之际,一只藏青色的脚飞了过来,一下踢开了谢重,“怎么又是你?”声音有些熟悉,还未看清脸,只见他三五下,谢重就抱头鼠窜的逃跑了。
“哎哟汪小姐,对待昔日老情人,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人转过脸,扶摇才看清,原来是莫连朔,好巧不巧,谢重两次纠缠,都是他解的围,本应该感谢,但他的话,又让人实在说不出感谢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昔日老情人,没想到莫公子不仅私下嚼人舌根,还爱听墙角!”
“要不是我,你还被他抱着脚呢,怎么你也不感谢我,反而说我的不是?”莫连朔说是要人感谢,脸上却是嬉皮笑脸。
“谢了,感谢莫公子大恩大德,救小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说着,扶摇朝莫连朔抱了抱拳,这语气听起来不像好话,可扶摇发誓,此话绝对带着五分真意。
“得,汪小姐,你还是别谢了,我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呢。”
“怎么,不是你要我谢的吗?”虽然莫连朔说话不好听吧,这一次还真是得感谢人家,看莫连朔不知憋着什么话的样子,扶摇赶紧接着说到:“大恩不言谢,这样吧,莫公子不介意的话,随我回府喝点茶吧。”
“好!”答应得这样爽快,还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这人还真是不客气。
汪府前几日得了一些上好的君山银针,君山茶,芽头肥大,色泽微黄,白毫密布,称之为“黄翎毛”,如此稀少又珍贵的茶,用以待客,无论如何也不会失礼。
莫连朔倒没想到扶摇真会认真的请他喝茶,毕竟那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说不好捉弄自己一番也不奇怪,看着扶摇安静的烧水,温杯,醒茶,泡茶,莫连朔一时愣了,一直以为扶摇跋扈张扬,不屑礼教规矩,原来她也有那么安静,柔和的一面。
“好了,喝吧。”扶摇把泡好的茶递到莫连朔手边。
看着扶摇脸上不明意味的笑,莫连朔一时有些担心,这茶,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心里虽担心,面上总是不好表露出来,沁人的茶香飘来,莫连朔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少许。
“怎么样?”扶摇期待的看着莫连朔,似想得到一句夸奖。
又喝了一口,确定是好茶,没有问题,莫连朔这才开口到:“灉湖惟上贡,何以惠寻常?还是诗心苦,堪消腊面黄。好茶!”
“行家啊,有品位!”扶摇朝莫连朔竖起了大拇指,满意的笑着。
“汪姑娘还真舍得,看不出来,你竟是好茶之人。”前两日去找三皇子赵无难,有幸在他那喝到了这君山银针,当时赵无难心疼的表情莫连朔还记得,今天,竟然有人专门为自己泡了一壶,还真是有些意外。
“你这话什么意思,在你看来我就是粗陋的吝啬鬼?”扶摇微微有些生气,这莫连朔一本正经的说出这话,又让人听不出酸意,原来在他心中,自己就是这般小气又粗陋的形象。
莫连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得罪人了,又赶紧解释:“汪姑娘误会,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茶珍贵,以汪姑娘对我的态度,我实在不敢相信你愿意用它招待我。”
得,这解释,还不是说自己吝啬,既然他这样以为,那就这样吧,扶摇心里回想自己到底是哪让他觉得小气了。
莫连朔又喝了两杯茶,这才言明了来意。
“汪姑娘,我此次来是想邀你一起去一场诗会。”
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每次遇到谢重纠缠他都刚好出现,原来是特意来找自己的,“邀我干嘛,我又不会作诗!
“汪姑娘就不用自谦了,你和岳大公子比试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而且这次诗会,岳公子也会来。”
“那岳大公子远在冀城,你和他如何会相识?”扶摇假装不知,也确实好奇他们的关系。
“汪姑娘有所不知,我和岳公子是同窗好友,我们一起在南山书院读的书。”莫连朔解释到:“这次诗会也是南山书院主办的,参加的人也大多是以前或现在书院的学生,我之所以会来邀请你,实在是因为我才疏学浅,怕到时候丢了面子,还请汪小姐帮一帮我。”
南山书院是整个大周最好的书院,听说就连皇子也就读于此,书院里的夫子都是及第的状元榜眼,就连太子师也会偶尔来给学生讲学,能在这读书的人,都是高门贵胄,除此之外,也都要才学出众,南山书院,可谓是大周未来顶尖人才的培养基地了。
那这诗会,想必是高手如云,神仙打架,去看看也不亏,“好,我去,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啊,到时候帮不了你可别怨我。”
“那就这么说定了。”见扶摇答应,莫连朔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