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的暑假生活终于结束,裴知涵假装无事,告别了父亲回到了学校。她向学校递交了辞职信,然后单独去医院做了手术。
四月份学校组织的两癌筛查中,裴知涵就检查出右乳瘤状物,建议做进一步检查确诊。裴知涵怀着忐忑的心做了钼靶、胸部多普勒彩超和超声造影,结果显示,右侧乳腺内实质性占位病变,乳腺纤维瘤。医生建议手术切除右乳及周边组织,她语重心长的说:“你不切除,始终怀里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其结果是手术都无法保全的呀。”裴知涵还想通过保守的方式抗争,比如沙疗,比如按摩,比如服药,都被医生断然否决了。医生的观点很明确,除了手术没有第二种方法拯救**。一方面因为裴知涵是完美主义者,缺失半边**,对她来说简直是人间悲剧,她以后的人生都不完美了。更重要的是,她珍视她右边的**,它曾经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也是她一生的伤痛。
在裴知涵大二那年,高源去看她。高源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也让裴知涵兴奋了十几个小时。从接到二楼宿管科阿姨留言,到高源真正站在她面前,她兴奋着,煎熬着,数着时间,查看着列车时刻表,计算着他已经到哪里了。宿管科阿姨掌握着几部电话,相当于掌握着连通外界的法宝,每当阿姨在传呼机上吼哪个宿舍的同学名字,就见那个同学像燕子一样飞奔下楼,直扑到阿姨指的那部电话机旁。阿姨撇嘴鄙视着煲电话粥谈恋爱的人,却乐意收两块钱一次的接电话费用,一边还催促着快点,有别人的电话会进来。所以宿管科阿姨每天神气十足,而同学却有意巴结着奉承着,生怕阿姨接到电话,一时心情不好,不耐烦的说句“人不在”。
高源来的那天,裴知涵正在上体育课,她带领着两个班的女生正在做热身运动。有同学从宿舍换完衣服回来说:“裴知涵,有个男生找你,好像是外校的,在二楼宿管科阿姨那里坐着呢。”裴知涵撒腿奔回宿舍,留下同学们和体育老师目瞪口呆的脸。操场在校园的最西边,一路回宿舍要路过室内篮球馆、羽毛球场、留学生楼、教学楼、学生食堂,男生宿舍楼,才到最后一排的女生宿舍楼。裴知涵跑的气喘吁吁,几次想停下来歇口气,但大脑不停使唤,催促着她。她在脑子里无次数设想着见到他的情景,编排好无数个见面时问候的语言,她甚至想任性一回,冲动的扑到他的怀里。可是该死的矜持在最后时刻提醒着她,让她在他面前及时的刹住了脚步,礼貌的说了句:“你好,路上顺利吗?”而他只是笑笑,一副安静的美男子的样子。就像这三十年的交往,一直保持着彼此的尊严,规行矩步,从未越雷池一步。即使在高源的家庭形同虚设,而裴知涵的家庭解体的那几年。
他们并排走在校园里,穿过校园的小花园。裴知涵几次想伸手拉住高源,但都没有勇气。多年以来她都在高源面前艰辛的维持着淑女的形象。她怕高源说她轻贱,瞧不起她。那是对她极大的侮辱,毕竟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样。
有时候裴知涵静下来想想,他们七零后出生的人,天然就带着一副道德的枷锁。不敢光明正大的表达自己的爱恨情仇。很多时候都靠猜来猜去了解对方的想法,靠自我约束压抑自己对爱的渴求。往往很多感情在相互猜疑中擦肩而过。另一方面,双方结婚前保持矜持,互相隐藏着自己的缺点,躲避着对方的眼神,维系着彼此的爱恋,给对方最美好的感觉。一旦结婚取得国家给予的结婚证这个许可证,或者在亲人的祝福下举行婚礼,得到道德的承认,就拥有了占有对方的权利,一切做法都变得理所当然,肆无忌惮的暴露自己弱点。这样往往婚前婚后判若两人,让双方都开始由震惊到习惯到厌恶。而七零后又固守着很多传统的陋习,惧怕世人的眼光,万不得已选择不离婚。许多悲剧的家庭就要死不活的维系着,这是七零后一代人的悲剧。有时候她特别羡慕八零后,大胆勇敢的表达自己。爱就爱的炽热,恨就恨的彻底,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当然她也厌烦现在快餐式的爱情,见面聊几句就上床。然后分手,进行下一餐的会面。在这个出轨离婚比比皆是的时代,她依然向往一生只爱一个人的爱情。没有真正爱过,痛苦过,怎么能体会爱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