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间著名大学D校的老师,因为考过心理咨询师二级证书,所以,也就成为学校心理咨询室的兼职心理咨询师。两个星期值一次班。这几年来,学生的压力骤增,尤其是研究生、博士生,学业的压力、情感的问题、前途的迷茫,使学生偶有状况出现,得抑郁症的,甚至有自杀倾向的,或者最终实施了自杀行为的,逐年增多。但是,假如一个人还知道求助,或者他愿意求助的话,说明他的问题还不算严重,还有救。因为倾诉本身就是一种治疗,一种宣泄,一种排解。大家应该看过《心灵捕手》,最近该片的主演之一威廉.罗宾斯自杀身亡,引起全世界影迷的无限悲思。但影片中宣扬的那种心理咨询师要让咨询者自己敞开心门的理念,我是非常赞同的。所以,我认为,认真倾听是心理咨询师最重要的基本功之一,尤其对于这些学生来说。有些学生,什么都明白,道理他也懂,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内心劝过自己多少回了。但是,有些事情,跟同学、父母都很难说,其他人很难理解。而我们所能够给予的,就是让她有情感宣泄的渠道,给予她情感支持。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有一天我值班,一个女生来到心理咨询室。她长得很清秀,戴一副板材眼镜。但即使戴着眼镜,你还是能看出她的美丽。她长发披肩,勾勒出尖尖小巧的脸益发精致,高挺的鼻梁,眼镜中一双细长的眼睛。这是一个漂亮的女生。我心里已经断定,她必定是因为情感的问题而来。看她的年纪,我以为她最多是研究生。但她说,她是博士,叫黄婷,社会学院的,已经延期半年了。她说不知道怎样描述她现在的状况。曾经,她以为自己很幸福,但是,现在,她却很苦恼。学业的压力和情感的纠葛,交织在一起。她说她也看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知道抑郁症的厉害。她虽然还没有症状,但是,因着内心的焦虑,已经有了一些早期症状,譬如说,入睡困难,早醒。每天很累,但是睡眠却不好,这样也影响了学习的效率。
我给她倒了杯水,对她说:“我能够理解,我也经历过写博士论文的艰难阶段。那种非人的折磨,常人一般很难理解,尤其对女性来说。”
沉默了一会儿,她小声说:“我其实不仅仅是论文的问题,如果仅仅是论文的问题,我也就不会来了。“
我看着她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是个漂亮的女孩,学业的压力加上情感的困惑,的确很容易出问题。我就是你的听众,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而且,我绝对会遵循心理咨询师的伦理和原则。你看,我也就是比你早毕业几年,你可以把我当师姐看。”
她笑了笑说,我本来是个很活跃很乐观的人,我的同学都打趣说,我绝对不可能得上抑郁症的。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跟性格没关系。越是坚强的人,越是要有宣泄的渠道。
然后,她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做论文感觉压力太大了,又延期了,怕自己出问题,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我知道,一个学生能找到心理咨询室,说明她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了。但是希望她一下子就对一个陌生人和盘道出她的故事,那也是不可能的。而且,既然她来找心理咨询师,就说明她一定有难以承受的事情。即使是压力,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我很喜欢她。那是初冬的日子。她穿了件橘黄色的短款棉服,长发披肩,衬托出皮肤益发白皙。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忧郁。不施粉黛,自然天成。女博士长成这样子不容易。我自己长得也比较秀气,所以对秀气的女孩更平添出一份好感。当然,更重要的是一种职业的使命感。我在去年的时候,就接到一个抑郁症女博士的案子。等班主任知道消息转介的时候,她已经由心理波动到生理,整个人都浮肿了。
我希望这个叫黄婷的女孩子不要有任何闪失。
于是,我拿出一张便笺纸,写下了我的电话。然后笑着对她说:“很高兴认识你,也很高兴你能来找我。我俩很有缘分。要知道,我两个星期才值一次班呢。这是我的电话,其他时间可以给我电话。能不能留下你的电话?”
我递给她一张便笺纸。我没有直接给她名片,也没有直接公事公办地留她的联系方式。我认为那些公事公办的做法,都对助人无益。
她认真写下电话。递给我,她说:“非常感谢您,打扰了。”
我不忘补充说:“记住,随时可以给我电话。”
她走了,留给我一个孤独的背影。
我心里决定,我给她一个星期的等待。假如一个星期内,她不主动联系我,我就主动打电话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