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便已是数月时日,言墨站在院中揉搓着略有几分酸疼的双臂,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十步之外插满箭矢的箭靶。
一旁的杨飞轻捋胡须,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看来你这五射的基本功已是掌握的不错了,白矢之不成也,是故此弓不过是二斗之弓,于是而言,吾先教于汝参连、剡注、襄尺与井仪。”
一边说着,杨飞一边从一旁的弓架之上取下一张七斗之弓,尔后走至言墨身侧,侧身站立,悬弓搭箭,低声喝道:“看清楚了!”
说罢,闭息凝神,放出一箭,紧接着右手如电,三支箭矢犹如黑色的闪电,追随着第一支箭矢死死地钉入箭靶之中。
杨飞轻舒一口气,略有几分喘息的说道:“此便是参连,谓之参连者,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也。尔后更有剡注与井仪。所谓剡注,矢发之疾,瞄时短促,上箭即放箭而中。至于井仪,乃是四矢连贯,皆中正心。”
言墨闻言,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她可一直以为,前世中电视剧里演绎的历史人物箭无虚发,百步穿杨的本事都只是影视效果罢了,万万没有想到,这儒家六艺之中竟会有如此严苛的要求。
深吸一口气,言墨此时倍感压力,现在最多不过两年光景,若是要在这短短的时日之内就掌握这六艺,恐怕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杨飞放下弓,笑咪咪的看向她,道:“感觉到困难了?不过墨儿你的天赋非常人所及,这不过八个月的时日,你便是将我所传授的五礼六书学的差不多了,而在这九数之上,你倒是颇有几番天赋,不需老夫教授,只是看前人所记,便是能够掌握大概。”
言墨嘴角咧了咧,心道:“那不自然,虽说你这九数放在如今确实是有几分困难,但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也不过就是小学初中水准的玩意儿了,我这要是不会,真还就对不起我老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辛苦了。”
不过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也难免少不了几分得瑟,毕竟当时她看完那些竹简之后,便能轻易将杨飞设下的种种难题一一破解的时候,可是吓煞了旁人,都道是文曲星下凡尘。也是自此之后,杨飞对待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许些改变,从一位高位的传授者变为了一个与言墨平等而坐的学术探讨着,原因不为他,只因言墨在九数之上的造诣已经远高于自己。而杨飞也实属是一位儒学的大造诣者,孔夫子所言“三人行,必我我师焉”这一句话,他便是践行者。
杨飞看着她道:“五射之上,老夫自问不如墨儿你的父亲,所以我也与汝父亲商讨了一番,决定这五射与五御的教授还是让他亲自来,而老夫则负责你其他的学习,五射五御学习困难,时日定是会耗费不少,期间你的六乐和六书也是不能落下的。”
杨飞此言一出,言墨只觉得自己眼角一跳,心中升起几分不妙。一旁,言叔则是拿着一张自己惯用的紫衫弓,宽厚的弓体只是看上去就能感受到若是想要开此弓,恐怕空有二石力都是难的。
察觉到言墨的眼神,言叔也是一笑,走到近前,道:“墨儿你可要看好了,我这张弓,开弓需二石力有余,此弓若弦响,百步之外,穿心而出亦不为过。”
言毕,只见言叔不费吹灰之力将紫衫弓拉开,下一瞬,箭脱弦而出,竟是直透那十步外的草靶,笔直的扎进了其后的树干之中。
言叔收好弓,道:“此箭乃谓之曰白矢,弓满如月,矢发如电,虽有百步,穿靶透体。”
言墨暗自吞了一口唾沫,虽然在言叔极端的教导下,言墨稚嫩的身体已经能够爆发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力量,但若是要让她拉开这二石之弓,却也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看着言墨的神色,言叔心中也是有数,道:“白矢对臂力的要求极大,你方年幼,倒是不比如此追求白矢的效果,为父只需你做到箭无虚发便可。白矢的力度达不到,但准头必须得有。白矢不成,但其他四射你还需多下苦功。为父先与你示范一番。”
说着,言叔再一次举起紫衫弓,与此同时,言叔的眼神变得锐利,右手搭在身后箭篓内的羽箭之上,左手持弓垂放在身侧,尔后只在瞬间,就见得他快手如飞,只留的道道残影,阵阵弓弦响,待言墨反应过来之时,远处的靶心之上已是密集的插着五六支羽箭。
言叔出气道:“此乃剡注。”也不多言,言叔再一次将右手搭在了身后的箭篓上……
言叔看着远处的箭靶上密密麻麻的箭矢,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喘几口气,道:“这便是五射,为父已经向你演示完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言墨咽了口唾沫,拿起了自己的二斗小弓,在言叔鼓励的眼神之下,举起了弓。
秦王嬴政二十五年,公园前222年转眼已是立冬时节,言墨站在院内,轻吐出一口雾气,齐地偏北,虽只是立冬时节,但此时的天空已是飘起了些许小雪,落在她的鼻尖。
但言墨却无心欣赏眼前这美景,燕王喜被俘的消息早已传到了齐地,如今,只有齐国还在强秦之下苟延残喘,而这缘由,不过是因为齐地易守难攻,但若是等秦军休养生息,破齐地不过是弹指挥间。也因此,齐地之内更是人心惶惶,言叔也总是焦虑的在院中踱步。
言墨轻轻摇了摇头,从箭袋之中取出数支羽箭,扣弓拉弦,弓响矢发,下一瞬,五十步外的数个草靶之上死死地钉着一支羽箭。
这一年多的时日,言墨的五射也是略有小成,在言叔高强度的训练下,言墨已是能够使用七斗弓,进步之大,言叔和杨飞皆是赞叹不已,杨飞再与言叔交谈之中,不无赞叹的说道:“老夫自诩见过不少天才奇才,皆是经天纬地之才,乃上天所赐也,墨之才智相较此类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平日更是极少懈怠,勤学好问,吾叹之。”
相较于言叔对于言墨成就的自豪以及杨飞的叹服,熊安然则是更多的表露出自己的心疼,无数个深夜,熊安然都是轻挽着自己夫君的臂膀,道:“墨儿还小,本就是女儿身,有些事切不要操之过急。”而本对自己发妻百依百顺的言叔却是没有应答,垂着眉目,沉默不语。
自己夫君的沉默,更是激发了熊安然心中的怜惜,以至于在一次言墨被弓弦弹伤了手之后,熊安然猛然冲上前,握住言墨的手,不让她继续练习。
言叔见此,终于是摆出了自己的态度:“慈母多败儿!”说着,一把将言墨拎过来,道:“既然开始,便决计不可半途而废,若不然,遭人耻笑。”
看着言墨鲜血直流的娇嫩手指,熊安然泪眼滂沱,言墨微微攒了攒手,忍着痛意,笑道:“没事的,娘亲,孩儿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