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忽然闪出一个黑影,身披黑袍,肩上落着一只黑鸟,四处张望,不时拍打翅膀,朝天张开鸟喙,发出“吱吱”叫声,声音甚是刺耳。
黑衣人伸手顺着鸟羽拂过,黑鸟方才安静下来。黑衣人眺望前方空地,竟是大片鸩鸟尸体,正值天气炎热,已是腐烂不堪,恶臭难闻。
黑袍人眼中寒光一闪:“本君会把你们做成祭品,为我的鸟儿报仇。”说罢,双眼赤红瞪着前方,鸟尸瞬间起火,都化作灰烬。
韩末手遮阳光,眺望远方,心道:“此处荒郊野外,又无人家,烈日高悬,身如探汤,如何走到建康?”早已是口干舌燥神情恍惚,未曾注意脚下,不知被何物绊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转头一瞧,竟是一具尸体,衣衫褴褛,手脚溃烂,泛出阵阵恶臭。韩末赶忙捂住口鼻,心道晦气,转头便走。向前行几步,忽而站定,摇头苦笑道:“还是不能如此绝情,闲事还是要管。”
韩末扯下衣袖遮住口鼻,寻了处空旷之地,掏出腰间匕首,打算挖了一个土坑,将尸体掩埋。此时天色已晚,匕首用作挖坑,自然费时费力。待到土坑挖成,又将尸体拖进坑里,韩末早已力竭只得坐在坑边喘着粗气。
“挖好土坑便已入夜,再将尸体埋了,岂不是一夜都不用休息了?”韩末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尸体,顿时一愣,身上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坑中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他奶奶的,怎么总遇到邪性事,老子豁出去了,到底是那个畜生戏弄小爷我,快滚出来!”韩末故意提高嗓门壮壮胆子,自从遇到毒尸之后,身边怪事不断,牛鬼蛇神统统见了个遍,本应该有所免疫,但真遇到了,心中还是有些发虚。
“想把我活埋,好狠的心啊!”
韩末一惊,大声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嘿嘿,我就在你后面,你看我是人是鬼!”
韩末听罢一个闪身跳到一边,转身看去,只见方才躺在坑里的尸体,正活生生地站在坑边,脸上溃烂大半,半边好脸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韩末:“小子,你都认不出我了?看来我的脸真的毁了。”
“你到底是谁?”韩末脸露惊恐,悻悻问道。
那张脸忽然面目狰狞起来:“司马黄这个畜生,害我被那群毒鸟啄烂了脸,我定要报仇雪恨。”说罢,那张脸有瞧向韩末,“小子,我是你斗米爷爷。”
韩末一惊,借着微弱月光,仔细一瞧,还真是斗米。
“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这个笨蛋,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当日那个马夫便是本尊。大花猫必定认出了我,设计让我引开那群毒鸟,害我变成这般模样,甚是可恶!”
“你现在有何打算?”韩末看斗米盛怒难消,试探道:“你的脸还能否医治?”
“鸩毒奈何不了我,只是这半边脸却是毁了。你和他们分开,想必也看不下去那只花猫这般忘恩负义,既然你想回建康,我便随你走一遭!”
韩末喜道:“你能将我送回去?”
“嘿嘿,想的甚美,如今我道行尽失,已经腾不上云驾不起雾了,只能靠这双脚了。”
韩末撇了撇嘴,心道:“还以为能快些赶回建康,没想到空欢喜一场,还要和这个老鼠精一路,真是倒了大霉。”
斗米见韩末不说话,幽幽说道:“今夜暂且在此将就一夜,明日你我再赶路。”
二人半晌无语,待到虫鸣声起,四周俱寂。韩末看了看斗米,夜色下斗米半张烂脸甚是可怖,急忙侧过头去,心道:“好似恶鬼一般,怕是晚上要做噩梦了。”
竖日辰时,日头升起,韩末方才醒来,伸个懒腰,扭头却不见斗米,心中疑道:“这厮跑哪里去了?还不及时赶路,何日才能到建康?”
韩末唤了斗米几声,不见回应,自语道:“这鼠精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算了,耽搁太多时日,也不知阿爹如何了,还是尽快赶路吧。”随即收拾行囊衣衫,向东而去。
远在豫州有一片山脉,怪石嶙峋,山路崎岖,居中有一山峰,名唤“无松”。此峰甚是奇异,常有云雾笼罩,晴雨不定,只因神鬼莫测又被称为“神鬼峰”。
峰顶竟有一座阁楼,红柱青瓦,隐入云雾之中。
阁楼中似有二人,一人佝偻身子,跪坐于上,对面那人盘腿席地而坐,眼睛四处张望,半边脸溃烂不堪,无任何表情。
斗米把目光对着前面的老者:“你把我引来,有何事?”
老者呵呵一笑,白眉微展,说道:“我和那小子相见一面,确实为可塑之才,并授之《心印》,将来如何,全凭造化了。”
“嗯?老东西,我和大花猫争了千年,却被那小子捷足先登,你这一手真是不厚道!”
“哈哈!”老者大笑几声,“你唤我老东西,若没我这老东西,你和那只花猫怕是活不到今日。”
斗米嘴角颤了一下,沉声说道:“往事莫要再提了,你的意思我已知晓,你我各尽其事,其他便看造化了。”
“哦?想不到当年的“鼠先锋”也看造化了!”
斗米拉低头上斗笠,说道:“鬼怪神仙又如何,谁能不认命?废话少说,如今我法力尽失,你如何把我叫来,便如何把我送回去。”
老者轻捋胡须,笑道:“既然认命,便要学会知难而退。”
“想要认命,心中却又不甘,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不妨试他一试,我听闻有不少人盯上那个小鬼,有一人需小心处置。”
斗米来了兴趣,问道:“何人?”
“许旌阳。”
黄石公说罢,右手一挥,斗米便没了踪影。
等到烟雾散去,依旧骄阳似火。
“上药三品,神与炁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上药三品,上药?何为上药?”韩末边走边想,《心印》虽是了然于胸,但是其意还是不甚明了。
“小子,甩下道爷我就走了?这般不讲道义!”
韩末转头一看,正是斗米从身后走来。“我醒来之后,你便不见踪影,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斗米心中发虚,笑道:“嘿嘿,方才隐约听到你说“上药三品”,你可知上药为何物?”
韩末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你知道何为上药?”
“哼,上药三品,神与炁精。三品便是精、气、神,三品合一便是上药!”
“道又是何物?”韩末还是不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自己的道,得靠自己来修。”
韩末看着斗米一脸无奈,心道:“说了和没说一样!”
斗米“嘿嘿”一笑,说道:“小子,若是能参透世间大道,你就是圣人!”
“我为何要参透世间大道,还不如回到健康,当我的少掌柜岂不美哉?”
斗米听罢却是一笑:“小子,这世上神仙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何况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