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沿海的小城，平凡的人们过着平凡的生活。
道路上车水马龙，满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夜幕笼罩着城市，如同盖于鸟笼之上的黑布。
城市的灯光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忙碌的人们奔波在街道之上。
一切都是这么正常，一切都是一如往常的平凡。
靠着海岸的一把长椅上并排坐着两个人。
海风拂过他们的面庞，带来一阵属于海洋的气息。
一个少年，一个男人。
两人并排而坐，看背影似乎是亲切的友人。
少年与男人都是一头黑发，脸上的五官虽各不相同，但却是一样的神色淡然，宛若一对父子。
男人叼着一根已经快要燃尽的香烟，他的表情很淡然，双眼直视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面。
少年的背靠在长椅上，目光也是注视着面前这平静的海面。
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动作，二人只是静静的坐在这里，仿佛两座青铜铸造的雕像。
如墨水般漆黑的海面突起波澜，几个浪潮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激起了飞溅的水花。
弹了弹已然是燃尽的烟头，男人豪不讲究的把剩余的烟蒂抛进了大海。
看到他的动作，少年的身体前倾，坐姿逐渐端正起来。
“做好决定了吗？”他挺直了腰板，随缘的将双手搭在了长椅上。
男人撇了一眼少年的手臂，眼神满是嘲弄的低笑了两声。
“哈哈，现在做出决定似乎已经晚了。”
少年点了点头，把头埋在了阴影之中，让人难以见得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而男人也是神色坦然的靠在长椅的椅背上，从他那解脱般的眼神来看，似乎是放下了所有负担一样。
“身为你的师父，我很荣幸。但身为你的师父，同样是我的不幸。”
少年并不多语，眼神略有遗憾的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冰冷。
他冷笑了一声，满脸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如果你有把我看成是你的徒弟，那我还真是感动啊。”
伴随着清脆的卡槽碰撞声响起，少年的手中多了一把银色的左轮。
他如同变魔术般的装上了一颗子弹，随后飞快的转动起左轮的子弹膛。
不等男人反应，少年已经将左轮手枪上膛，摁在他的太阳穴上。
“来打个赌吧，赌上你的命。”
少年微笑着握住了枪的握把，他的手指已经抵上了扳机。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一招还是我当年教给你的，没想到会用在自己身上啊。”
少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如果不是男人熟知面前的这个少年，恐怕没人会认为这个少年会是一个杀人无数的杀手。
“师父，我们一共打过三个赌。”少年的手指轻微的在扳机上律动，脸上的笑容越发令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毛骨悚然。
男人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他依然是维持着淡然的语气。
“是啊，第一个赌约就是你的命。”
少年满意的打了个响指，表示男人说的不错，随后扣下了扳机。
‘咔塔’
是一发空枪。
男人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庆幸。
少年有些遗憾的旋转了半圈左轮，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小口小口的喘着气。
少年也不在乎他是否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到。
“你给了我一把左轮，然后让我和另一个孩子玩这个游戏。”
似乎是在回忆往事，少年手中的左轮手枪轻轻的上下晃动着。
“当时我很想一枪崩了你，但是我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男人看着少年上下移动的枪口，表情有些许痛苦。
为什么事情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你不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
少年叩下了扳机。
‘咔塔’
又是一发空弹，这两次空弹丝毫没有影响少年叙旧的心情，他依然是微笑着看着男人。
“没错，你想的很对。”
枪口再一次调转，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男人的眉心，如果这一枪不是空弹，那么男人的脑袋就会被开一个洞。
“第二个赌，是关于我的命运。”
少年微笑在男人眼里已然和恶魔的狞笑并无差别。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执行任务。”
少年拍了拍男人的脸，满脸愉悦的看着他那铁青的脸色。
“如果不是我有点本事，恐怕现在已经是一滩骨灰了。”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咸腥的海风，少年再次叩下了扳机。
想象中血浆横飞的场面没有发生。
这一次依然是一发空弹。
连续三发的空弹似乎是少年的恶趣味一般，这种游走在刀尖上的感觉让本就已经痛苦不堪的男人更是有些崩溃。
似乎是察觉到男人情绪的变化，少年收敛了笑容。
他弯下腰，拔出了横着捅穿男人双腿的长刀，这把长刀贯穿了男人的两条小腿，让他难以动弹半分。
“这种程度的痛苦，仅仅是10分钟都无法承受吗？”
少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洁白的手绢，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
男人龇牙咧嘴的摁住了腿上的伤口，如果现在不摁住伤口，之后他就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昏迷进入休克。
少年看着男人这狼狈的模样，大笑了起来，笑声很是讽刺。
“哈哈哈哈哈，老师，你现在就像一条狼狈的狗一样啊。”
听着少年恶劣的语言，被称为首领的男人只是继续摁压着伤口，如果现在他放开了伤口，很快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
无视了游戏的规则，少年把枪抵在了首领的后脑勺上。
“最后一个赌，就是你的死。”
少年的语气如三月的寒冰，让首领的心都为之一寒。
“你不该动她。”
少年眼中的怒火几乎可以化为实质，他将枪管顶在男人的后脑勺，扣动了扳机。
‘咔’‘咔’‘砰！’
连续三次快速的扣动扳机，左轮的枪口冒出了火星，子弹如一道流星从首领的头颅中穿过，这颗子弹在他的颅骨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弹孔，左轮的威力直接给男人的头开了个洞。
男人的身体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倒下去，猩红的血液从他头颅上的大洞中流出，血液中还混杂着许多白浊之物，这是人的脑髓。
血腥与硝烟混合的气味混着海风独有的咸腥气息钻入少年的鼻中，复仇的快感让少年第一次觉得刺鼻的硝烟味是如此的美妙。
因为枪声，远处街道上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少年饶有趣味的看着街道上的人们惊恐的逃窜着。
从男人尸体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包烟，少年随手点起了一支叼在嘴里，然后静静的靠在海岸边的围栏上。
他在注视海洋，凝视那漆黑一片的深渊。
“复仇之后，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罢了。”少年深吸了一口手中夹着的卷烟，喃喃自语道。
“不出意外，八分钟后警察会赶到。”
就算知道会发生什么，少年也没有动弹，他只是静静的品尝着烟草的味道，感受着尼古丁刺激味蕾与呼吸道带来的刺激。
一支烟很快就燃尽，少年看了看地上正在流淌着红白之物的尸体，露出了一个有些癫狂的笑容。
他狠狠的踹了一脚首领的尸体，然后神经质般的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在你准备杀了她的时候，你就该做好被杀的准备了。”
少年确实是在狂笑着，但是两行清泪却在不经意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为什么？明明完成了复仇，最后的仇家也已经死在我的眼前，但是我为什么还在悲伤。
少年只感觉心中如有刀绞，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他感到了迷茫，自己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给予光明者已然逝去，复仇又有何意义？
就算杀一千人，一万人，也救不回她一个。
斯人已去，心中的空白无人填补，曾经复仇是他活着唯一的意义，而今天他最后的意义已然消散。
过去的记忆如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但是存有色彩的画面，仅有她。
是她在少年灰白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少年却亲手葬送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一点色彩。
当她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仅有的一丝光已经消失了。
失去希望，失去光明，现在的他真的有资格完成和她的承诺吗？
少年想起了少女在弥留之际最后的遗嘱。
“白楠...请你...带着...我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是啊，多么的令人刻骨铭心，少女最后的愿望仅仅是让他好好活下去。
但是现在的他，真的有资格去完成她的心愿吗？
白楠丢下了烟头，用脚底碾灭。
现在的他，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复仇，那就让他自私一次吧，这也是他最后的一个小小心愿了。
少年一颗一颗的填充着银色左轮手枪，他认真的把每一发子弹摁进弹仓。
六发子弹，白楠认认真真的把这六发子弹装进了左轮的弹仓。
最后看了看身后一望无际的海洋，展颜一笑。
这是少年最开心的一个笑容，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笑容。
枪口抵在了太阳穴上，白楠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生，不算精彩，但是也值了。”
击锤猛然击打上了卡栓，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而出。
白楠带着笑容，下一个瞬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这是白楠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鲜血已然从少年的头颅飞溅而出，但是世界突然变为了灰白色，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不，时间是在倒流。
飞出的子弹重新回到弹仓之中，飞溅的鲜血又飞回伤口之中，就连头骨上被子弹击打而出的弹孔都恢复的与原来无异。
这已经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了，少年缓缓的睁开了双目，眼前俨然是漆黑的海面，左轮已然被他握于手中，六颗子弹无一缺失。
怎么回事？刚刚的一枪不该让自己死去吗？
少年谨慎的观察着四周，原本平凡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神秘起来，仿佛有无数秘密在这个看似普通的世界之中。
而少年，显然是被神秘选中之人。
漆黑的旋涡出现在白楠的背后，一股巨大的吸力毫无征兆的袭来。
“什么？”
在巨力的吸引下，白楠的身体逐渐被旋涡所吞噬，少年顽强的拉住了围栏，但是已然是无济于事。
随着少年的身体被旋涡逐步吞噬，少年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也在逐渐消散。
名讳被人遗忘，存在被人忘却，所做所为皆如浮云消散。
白楠存在的痕迹消散了，而白楠的身影也消失在这无名的旋涡之中。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一位温婉的白发女子，手中捧着一本古朴的典籍。
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一个全新的故事如画卷般在逐渐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