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天天很快地过着。
C市造纸厂开标之日越来越近。
有一天蔡如晓收到了一条短信：蔡小姐，你觉得巨富的希望大吗？如晓猜测这是凯达泵业的魏梓豪，连标还没有开，谁知道希望大小。只能说一半一半吧。但蔡如晓可不会回这条信息。无论怎么回，都是不妥的。也不知道短信的那一头等着套她什么话。
程绍华找人重新布置了一楼的客房。程觉和如晓住进来有些时日了，但如晓总觉得哪里别扭，却说不出是哪里。难道是楼上那两个上锁的房间一直盘踞在自己心底吗？就在眼前，却无法看见真面目。
“你的工作换岗了吗？”晚餐桌上，程觉轻声问着。
“过几天吧，快了。”
“晓晓，不要累着自己。”
“爸，我知道了。”
两天后，C市造纸厂单品分包商的案子开标。李萧然来到销售部办公室，杨林就站在他身边。李萧然一字一句地宣布：“这次我们得到了一半份额。”后面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一半’？莫非凯达拿走了另一半？那李萧然这么说是嫌另一半订单没有取得的意思吗？”如晓心里暗暗打鼓。
底下人一声不敢出，谁也揣测不到总经理话里的意思。
“看来我们还需要更努力！”不多久，李萧然顿了顿，继续说。
“杨林，跟我来！”说完，李萧然带着杨林走出了销售部办公室。
等他俩一走，销售部办公室顿时炸开了锅。
“老板一定是嫌少了。”
“一半也不少了，生产线全力开动，也要生产两个月。”
“谁会嫌多？”
“那另一半是谁拿走的？C市的凯达泵业吗？”
“魏梓豪看来不简单。”
“我听说魏梓豪在我们厂里安了眼线。”
“这可不能乱说，会害死人的。”
“好像传出风声，业主说我们的价格跟对方的价格几乎是一样的。”
“还好选购了利润高的卧式机台，虽然份额只有一半，但利润点保住了业绩目标。”
......
蔡如晓觉得这就是另一个循环，估计又要开始“抓内鬼”了。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目前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先跟领导提出换岗这件事。越往后身子越重，早说比晚说强。
打定主意，蔡如晓走出销售部办公室，先去了一趟后勤部咨询人事经理如果换岗有什么要求。人事经理的答复很简单，如果不是犯错被上级强行换岗，那就是自己主动要求换岗。职位换低不换高，薪水从低不从高。
最多就是普通职员，薪水降两级，如晓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自己确实是怀孕了，像目前这样的出差频率和工作强度，到了后期一定是吃不消的。
下午，蔡如晓主动找经理杨林谈话。
不想，进了会议室后，李萧然也在座。
“如晓，有什么话，你先说，难得你主动找我。”杨林开门见山。
“李总，杨经理，我想申请换岗。”
“哦？”李萧然泰然。
“我怀孕了，现在提出来应该不会耽误手头的工作。”
“换岗？换到哪里？”
“销售部内部，可以吗？”
“这个嘛，我们会去再细看哪一个岗位适合你。”杨林的回答也算中规中矩。
“如晓，这次的竞标案，你怎么看？”李萧然缓缓开口。
选择说“中标一半也好”应该不是李萧然想要听的。可除了这个，蔡如晓说什么是合适的呢？难道真如小道消息所说的巨富泵业内又有了内鬼才导致另一半订单旁落？那说这话的证据在哪里呢？
看蔡如晓没有回答，杨林看了看李萧然，接着说：“如晓，李总的意思是问问你对这一半订单的看法。”
如晓还没有猜透李萧然的话外之音，杨林的补刀更是让她倍加混乱。“一半”是丢失的那一半还是得到的这一半？
“我想，我们还需要努力。”说这句话不会错。既是陈述事实，又说明还有进步空间。
“如晓，你的回答很聪明。”
“你觉得巨富泵业内部是不是走漏了风声？”李萧然的这句话才是这次谈话的重点。还好蔡如晓早已做了心里建设，不然凭空听到这句话，多半会惊讶或者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
“如晓，业主说我们的技术参数对方了解透彻，这还不是重点。”
“价格几乎没有差别。”李萧然顿了顿。
蔡如晓的心头一惊，莫不是自己成了面前这两位领导的怀疑对象了？难道是自己的什么举动让人生疑？还是面前的两位领导抓住了什么证据？
可这些问题涌上如晓脑海的时候，另一个真实又硬气的声音气场强定地宣布着：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
“如晓，你的看法？”杨林不动声色地说着。
“其实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出现。我只能说我自己是巨富泵业的忠诚员工。”
“如晓，这是表决心吗？”
“这是对这份工作的自我肯定。”不卑不亢也许是最合宜的回答。
“好的，如晓，你先回去。”李萧然淡然地说着。
如果不是有办公室那些传言，今日的换岗请求，如晓也许会毫无负担地说出并且会是纯粹的等待。这等待无非就是部门里岗位的适当调换。可刚才的谈话，如晓分明觉得“查内鬼”将是销售部紧接着除了基本业务工作以外的头等大事。
但拿出真凭实据揪出“内鬼”却不是瞬间的事。
在翰宫住了一段时间后，如晓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环境。可轻工家属院那里也是家，也需要定期回去看看。
“爸，明天我回轻工家属院看看。”
“晓晓，我找人带你回去。小觉最近太忙，估计没有空和你一起过去。”
“不用的，我不打扫卫生，只是看看。”
“晓晓，不用推辞，我跟秘书说一下。”
晚上，程绍华跟程觉说起此事。不想程觉摇了摇头：“爸，不用不用，我自己带她回去。”
“那也行，你自己去买点樟脑丸放到家里。防霉防蛀，但不要让如晓接触。”
“嗯，我知道了。”
次日上班。巨富泵业销售部办公室内部员工互相传阅一本财经杂志。
“李总，上镜更帅。”
“这女的，是谁？”
“Lily，长着一张跟我们一样的脸，怎么会没有中文名呢？难道是亚洲面孔而已？”
“看，知识型总经理，注重产品品质。这评价很高嘛。”
“如晓，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不认识。”其实要说认识，那在商业场合打过照面就算认识了吗？也许如晓对于“认识”的定义还真是有些狭隘吧。
杂志上的Lily，穿着保守又素雅，描着极其自然的淡妆，目光柔和，唇角上扬。这与如晓前几次见到的她真的不同。
之前见到的Lily，不是露肩短裙就是吊带礼服，不是浓妆艳抹厚厚涂层粉就是夸张配饰像个暴发户。幸好Lily身材高挑，脸廓分明。不然就连如晓都会怀疑李萧然识人的眼光。
“也许这是另一个她。”如晓心底暗想。
以前听沈碧泉说，她曾经的一位女同事。家境优渥，自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柔弱模样。不想到了夜晚，这位女同事竟是夜店穿着兔女郎服饰的劲爆舞女。无意被同事撞见，这位美女竟然跟同事说：“这是我，另一个我，不要大惊小怪。”
现代社会，女性要扮演的角色随着环境在变化。如果想要八面玲珑，多面的模样会同时依附于同一具活生生的肉体上也就不足为奇了。Lily或许是被别人安排的角色。
办公室的八卦犹如连绵不断的溪流，私下涓涓流淌。只不过因为身为主角的是老总，所以要更为小心地提起。但这不依然无法阻碍李萧然的得知。
只是他却不说明更不解释。蔡如晓觉得这是一个她根本看不透的男人。
以她仅有的一点实战经验再加浅薄的人生阅历，既然谈恋爱，为何不公开？难道只是逢场作戏？或许公开也是需要时机的。就像蔡如晓自己和程觉，两人已结婚这件事就是小范围内的亲朋好友才知晓的事。
“这本就是他们自己两个人的事。”蔡如晓想了想。
过了几天，人事经理主动约谈了蔡如晓。同意她提出的换岗要求，但是需要一周的交接时间。至于新的岗位是什么，人事经理摇了摇头，没有给出答案。
蔡如晓觉得这就像咬了一口苹果，发现苹果上留着半截的虫。只是此事还不至于那么恶心，但这吊人胃口的感觉，与此不差。
毕竟劳动法保护着孕妇。要说怎么往差处理，蔡如晓心里早就做了建设，不就是降职降薪这两条路嘛。往好了去想“得知一半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半点。”如晓安慰自己。
程觉出差途中，接到一个老谢打来的电话。大意是单品配套厂家的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现在张佳颖和朱倩倩正在汇总做报表。末了，老谢居然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程总，你想不到，还有一个熟人吧？”
“熟人？”程觉有些不解。处于商场之中，随便点头之交都可以对外宣称是“熟人”。难道这个“熟人”老谢也认识？
“蔡如晓，还记得吗？”
“当然。”程觉能不记得吗？那是自己老婆，现在还怀着自己的孩子。要说不认识，那真是要天打五雷轰了。
“她在巨富泵业做销售组长。”
“嗯，我知道，最近要换岗了。”程觉补充着。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老谢觉得自己前面的铺垫在程觉这一消息面前就像马后炮。
“她是我老婆，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程觉淡淡然地说着。
“秋天孩子出生，你准备好大红包吧。”还没等老谢消化前面这个信息，程觉火速又补了另一个信息。
程觉可以脑补老谢那惊呆的神情和画面。过了好一会儿，老谢问了一句：“你几时勾搭上如晓的？”
“说来话长，总之她就是我老婆。”
“保密工作到家嘛！怎么不透露风声？”
“你们谁也没有问我啊，何况每天忙成狗。”
这么一来回，程觉的太极拳倒是打回到了老谢的身上。无需多想，这个事情会在未来的24小时内成为清水源头条的爆炸性新闻。再花点时间，估计业内也会传开的。
果然，清水源办公室全员得知此事只用了几个小时。就连出差在外的同事也被长途电话强行输入此条新闻。老谢平时也是一个不爱八卦的男人，这个时候居然就像个大功率的喇叭。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程觉那做到家的“保密工作”。
远在南方出差的程觉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看来念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不知道是念他的好还是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