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周四的早晨,璞米像往常一样去上学。刚走到学校门口(因学校是第一年招收住校生,临时宿舍不在校内,所以从宿舍大门出来后需绕行至学校门口),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扭头一看是邻居家叔叔在喊她。璞米走上前,“你妈病了,跟我们回去吧,我们替你跟老师请过假了。”邻家叔叔急急说道。璞米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感觉不好。妈妈在30岁时检查出了风湿性心脏病(左心房与左心室间的瓣膜坏掉了),尽管这些年来一直吃药控制病情,缓解心绞痛,但仍经常发作。有一次妈妈提到“万一哪天妈不在了,你爸要给你们找后妈,你怎么办啊?”“不,我不让他找,再说你会一直在的。”璞米倔强地说道。现在邻家叔叔说妈妈病了,璞米感觉情况不妙,甚至可能很严重。这样想着,眼泪簌簌地流下来。邻家叔叔招呼着璞米上了校门口旁一辆白色面包车,车快速行进中。一个小时的车程,璞米是哭了一路,默默祈祷妈妈的心绞痛已经过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不痛了。突然车停住,“到了”门哗地被推拉开,璞米侧身抬头一望,轰——,天旋地转,天黑压压地盖在头顶上,脚下的地像跷跷板一样左右晃动着(璞米不记的是怎么下的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前行,眼前只有那刺目的招魂幡(白色纸灯笼),其它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穿过门洞后,璞米的意识渐渐恢复,她一眼瞅见停在院中妈妈的尸身,扑上前嚎啕大哭,这时有人上前七手八脚地给她穿孝服戴孝帽。然后有人让她给妈妈上妆,这时她赫然发现妈妈眼睛圆睁,面部肿胀,面色青紫,嘴唇发绀,有人在旁絮絮叨叨“你妈是发病了,一口气没缓过来,生生给憋死过去了。唉,留下两个孩子,可怜的。”(哦,窒息而死)还有人说“你闺女回来了,人都齐了,你放心地去吧,闭眼吧,璞米,合上你妈的眼。”(哦,这是在等璞米回来,是死不瞑目,是不甘心,还是不放心?又或兼有之。)璞米用手抹下妈妈的眼皮,眼皮腾又弹起来了,试了几次都是,于是有人一边念叨一边帮忙抹眼皮,终于合拢些了。接着璞米给妈妈上妆,可是活人的护肤品化妆品用在死人身上,就像涂了一层糊糊(因为皮肤失去活性,不吸收),难看得很,“就这吧,就这吧”众人嚷嚷着,草草了事。璞米哭啊哭,哭得眼泪干了,嚎得嗓子哑了。进屋见到爷爷,璞米对爷爷念叨“我妈没了”,只一句引的爷爷眼睛蓄满泪水,赶紧转过头去强忍悲痛。当天出的殡,在出殡前众人抬着尸身入棺,璞米大嚎着看母亲最后一眼,紧接着盖棺。在一片乱哄哄中璞米被人揽进怀里,抬头一看是甘老师(小学六年的班主任),只见甘老师泪流满面,眼神中是说不尽的心疼。“甘老师,我妈没了”璞米念叨着,老师把她搂得更紧了。扶棺出殡下葬,一路下来璞米的眼睛已经哭干,再没眼泪了,酸疼酸疼,同时脑袋也像要炸裂开。亲戚让她躺床上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睡着了。到了半夜,才被人叫醒然后带着她去烧纸马。第二天圆坟,街坊四邻亲戚家人张罗着把妈妈生前的衣物照片通通堆到坟前烧了,除了几张给璞米留做纪念的照片,家里又是乱哄哄的一天。
傍晚时分,家里来了一位旧客,与我家合作做买卖的一名包头市小商人。昔日,妈妈与小商人父子相处得很好,这次是儿子独自前来。年幼的璞米不懂得待客之道,只将悲伤流露,含泪告诉那人:我妈死了,我妈前天刚死了。然后转身回屋,璞米不晓得她这是变相地下了逐客令。那人拎着大包小包在震惊沮丧失望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