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太后生辰，顾澜烟可以经常入宫请安……
静妃站住脚步，缓缓道：“你——莫非是疑心我，所以才不肯告知我柔妃的秘密吗？”
她转头，却见到顾澜烟也同时望过来，一双古井般的眼，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目光刺透了她，看到了她的心底一般。
静妃心头一怔，道：“我——我只是随便问一问，并没有其他意思。”
顾澜烟转过面容，看向不远处，一身喜庆的宫女站在不远处，她们显然听不到这里的低语，顾澜烟的目光淡淡掠过。
转过头来却已经是淡淡的笑容：“静妃娘娘，在这宫中永远屹立不倒的妃子，你知道是谁吗？”
静妃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话题，不由有点怔住。
顾澜烟挑起了唇畔的笑容：“这么多年来，后宫之中的妃子来来去去，皇帝的新宠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的换人。
皇后、德妃、还有已经死掉的宸妃都算是在宫中走得比较远的妃子，但她们却都倒下了。
这是因为她们的欲望太强，心思太深，总想着要得到一切，所以才会被人抓住了把柄除掉。
但柔妃娘娘却一直能在宫中保持不败的地位，不管是谁主持宫中事物，现在她更是统御六宫，以前皇帝都要吩咐一句，要尊重柔妃娘娘。
还有这七个字，已经足够说明她在皇帝心里头的地位。所以，柔妃才是真正屹立不倒的人。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静妃皱眉，道：“因为她得到圣眷？”
顾澜烟失笑：“这不过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已，圣眷随时是会变的，在宫里，皇后要保住太子，梅妃要为自己争权，宸妃当初要给七皇子争位，谁都有秘密，谁都有想法。
可是你瞧，柔妃娘娘可曾要求过什么吗？
对于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始终都是关怀却不过度干涉，甚至没有过分督促他们上进。
居然还把他们送给了皇后来养，之后，这才养成了九公主一副天真烂漫的性情。”
静妃不以为然地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澜烟神色寻常，像是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事：“不，这是因为，无欲则刚。”
柔妃没有欲望吗，当然有，只不过，她这十多年来，一直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从未参与过任何的斗争，至少表面如此，这应了那句老话，不争就是争了。
静妃不明白，顾澜烟越是如此说，她越是想要知道对方究竟是如何劝服柔妃的。
然而瞧顾澜烟说话云里雾绕的，她觉得对方根本是不想告诉她，心中有点不乐。
面上却转了话题，道：“今天陛下准备如何处置元熙？”
顾澜烟便如实道：“继续囚禁。”
静妃觉得有点意外，问道：“这宁国公主平日行事如此嚣张，这次又闯下这样的大祸，难道陛下还要视而不见？”
在她看来，仅仅是囚禁，实在是太便宜对方了。既不削爵夺权，又不是昭告天下……怎么说，都太轻了。
顾澜烟口气很平淡地道：“这件事情陛下已经有了决断，旁人再说什么，也很难追加罪责。”
静妃面色郁郁，想了一会儿又道：“陛下会这样决定——只能说明，他开始心慈手软了。”
顾澜烟只是微笑，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陛下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他的儿子中已经长成的，只剩下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四个人。
当年处置太子就已经用尽了他的决心，再加一个，他恐怕是承受不了了。”
“什么叫只有四个人？”静妃脱口而出，随后见顾澜烟向她望过来，自觉失言，但却又不能弥补。
知道只能说出自己的心意，声音一下子压低了八度，“我的儿子，不也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吗？”
顾澜烟闻言，突然笑了起来：“静妃娘娘，你想学前朝窦太后吗？”
窦太后是前朝第三个皇帝明帝的妃子，明帝驾崩后，窦太后年仅三岁的儿子道明帝即位，因为年纪太小，所以朝政一直把持在窦太后手中。
在顾澜烟读过的史书之中，窦太后被描述成一个心胸狭窄、自私刻薄，并且一心篡谋皇位的女人。
为了大权独揽，窦太后不惜大开杀戒，以致因猜忌嫌疑被覆灭者十余家，死者数千人。
但是在顾澜烟看来，这位窦太后聪明果决，猜忌而长于权术，总是用重赏﹑重罚驾御群臣，迫使他们为其所用，展现出超强的政治手段。
正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此厉害，所以道明帝慢慢长大之后，辗转于父系亲族和母亲、外戚之间，因为他们的争斗而痛苦不休。
他亲政以后，颇想有所作为，贬斥了不少窦太后宠信的人，并试图重用提拔一些对窦太后不满的人，以结成自己的心腹。
一开始，窦太后对道明帝的所作所为虽然感到心中不快，但毕竟道明帝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她也没有立即发作。
然而最终，在道明帝杀死窦太后的一个弟弟之后，窦太后终于决心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她想方设法邀请道明帝赴宴，结果道明帝到了太后宫中，被伏兵一拥而上擒拿住，强行软禁起来。
随后，窦太后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代君执政，一时权倾朝野。
静妃突然听到窦太后三个字，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被点到了心思，面上就有了点讪讪的意思：“你——”
她停顿了片刻，想到在顾澜烟面前撒谎是没有用的，便轻声道，“正是，所以，你支持我，我也可以帮助你，不可以吗？”
顾澜烟道：“想要辅佐小皇子登基，不是不可能，但只有一个办法。”
静妃自从报仇之后，仿佛突然失去了目标，可是后来当她看到了小皇子，突然就冒起了一个念头，若是她的儿子能够得到皇位，那她岂不是也能够执掌大燕权势了吗？
到时候，她可以给自己的父皇母后还有亲人们重新建立墓碑，平反昭雪。
她也能够堂堂正正回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拓跋心，这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
再者，自己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皇帝身体衰微，太子也被废了，而元熙和元峦两兄弟斗得你死我活。
局势虽然乱，但只要抓住时机，不是没有希望。
当然，她明白自己的斤两，想要从那两个成年皇子手中抢走皇位，无异于虎口夺食。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他们斗到你死我活的时候，想法子从中渔利……
但前提是，她必须取得顾澜烟的支持。
她此刻听顾澜烟这样说话，不由充满了惊喜，道：“若是能够成功，我可以许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如此的迫不及待啊，简直跟往日里小心谨慎的静妃判若两人。
顾澜烟笑了笑，看向她，声音轻细，听不出任何情绪：“除非你死。”
措手不及的四个字，让静妃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去，迅速的冷静下来。
她的心中受到极大震动，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半个字，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强自镇定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说这样的话！”
顾澜烟面上的笑渐渐收拢，凝视着她，说道：“静妃娘娘，你我是朋友，所以我才实话实说，若是你在陛下面前流露出一点点想让小皇子登基的意思，或者你让别人窥探出了你的这种想法，你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静妃美丽的面孔上，那薄薄的一层血色又迅速的褪去，但她意识到，顾澜烟既不是嘲笑她痴心妄想，也不是在随便开玩笑，对方是认真的在警告她。
顾澜烟浅淡的三分笑意经唇渲开，话说的十分明白：“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想，凭着你如今在陛下面前的恩宠，一定有法子劝服他，是不是？
或者，你希望元熙和元峦两败俱伤，你的儿子可以从中渔利——
可是，若有一天陛下真的要让小皇子登基，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母留子。”
静妃的面色一变，道：“你说什么？”
“假如你不死，小皇子年幼继任，免不了大权落于母亲之手。
而你年纪太轻，又是女流之辈，必定要亲族的援手。
我知道，你是拓跋氏遗孤，但拓跋氏也有主支和旁支，当初你一个人从故地到达大燕，若是没有这些人的帮助，你必定没办法做到。
若是你的儿子即位，你为了保护自己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依靠他们，这样一来，终究有一天会形成庞大的外戚，对拓跋氏的江山肯定会有很大影响。
就算你的亲族已经一个不剩，你这样年轻美貌，焉知你不会去依靠权臣？
陛下可不放心留下你啊！你一死，这种潜在的隐患就消失了。”顾澜烟不紧不慢地道。
静妃不禁起了一阵奇异的战栗：“这不可能，小皇子这样小，他身边若是没有亲
生母亲，怎么能够在宫廷中活下去？！”
顾澜烟始终未曾移动双目，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她，眸子十分明亮：“宫中高位无子的妃子，可是不少啊——”
静妃面色十分难看，四妃之位一下子空下来三个，皇帝便接连提了两位年纪较大、进宫颇久的妃子，一位静妃，一位康妃。
他们却都有三个特点，在宫中资历很深，但都并不得宠，而且没有子嗣。
她慢慢道：“既然杀了生母，又怎么会把孩子交给养母，这样就不怕外戚了吗？”
顾澜烟淡淡笑了：“别人来抚养这个孩子，再怎么说也是毫无血缘的外人，这位养母就算做了太后，能享一时权贵，十年之后呢，二十年之后呢？”
血缘斩不断，情义有时疏，说到底，静妃终究是不懂得，所谓杀母留子，防备的不是母亲本人，而是这个儿子，算计的不是亲情，而是人心！
静妃的容色一阵青一阵白，顾澜烟微微一笑，再不多言，她知道，静妃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应该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与其去追求一个空中楼阁，不如好好把握眼前的局面，为自己和小皇子赢得一段平稳的富贵。
静妃之所以有这样的错觉，完全是因为皇帝对她的宠爱，可是她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皇帝，他高兴时，当她是不可多得的玩物，百般呵护；与江山社稷发生冲突时，就只好牺牲她了！
看不清这一点，只是自寻死路。
静妃沉思半天，终究是明白了过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眸如波地朝着顾澜烟浅浅一漾，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
柔声细语道：“多谢你提醒我，否则我真要因为一时得意忘形闯下大祸了。”
她顿一顿，“但是，三皇子那里，还是应该斩草除根。”
顾澜烟淡淡道：“这一点，我自然是明白的。”
静妃的叹息更深，却不知道是为了她自己，还是别的什么。
回到成福宫门口，众人见到静妃和顾澜烟去而复返，面上都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亲眼看着柔妃、九公主等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不由得更加奇怪。
顾澜烟回来以后，向刘夫人略一点头，刘夫人明白了过来，向她回了个礼。
静妃走到人群的最前面，属于她自己的宴席的案几之上，复又盘腿坐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最畔轻轻泛起一笑，美到让人不忍移目。
但与此同时，她的表情却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顾澜烟微微一笑，看样子，静妃已经有些想明白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元熙和宁国公主若无其事地进入了宴席。
皇帝恩准他们参加完在寿宴之后回府去，这意味着一旦回去，便要面临被监禁的命运。
他们自然不会太开心。可是，元熙的面容这样平静，半点看不出受到挫折的样子，还是让顾澜烟非常佩服。
这世上，真正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果不是天生的肌肉瘫痪，那便是心机深沉。
大多数的人在面临巨大的打击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地表现出异样，就像宁国公主那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可元熙却连看都没有往这个方向看一眼，仿佛根本对此不在意，这就实在是太奇怪了！
顾澜烟并非不高兴赢，只是赢的同时，要看到对方哭丧着脸，或者是隐含着痛苦的神情，才会觉得痛快。
可惜，这两种神情，在元熙的脸上根本都找不到！此人，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
接下来的三天，一切顺顺当当地结束了。
可是李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出宫门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眼花。
需要顾澜烟和大夫人搀扶着才能上马车。
回到李府，已经是黑沉沉的夜晚。屋外廊下传来些许的鸟叫声，顾澜烟就有了些许恍惚。
一片沉寂里，只闻得淡淡的清心的香气。
侧耳倾听，除了鸟叫声外，窗外，仿佛还有夜风的声音。
一声轻轻的咳嗽突然响起，是有消息传入的暗号。
顾澜烟微微一笑，知道时候到了，掀开帘子下了床，随手披上一件外衫，走到外间，不出所料的就看见了梅儿。
梅儿低声道：“小姐，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顾澜烟点了点头，将衣服全部穿好，回过头，只见梅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澜烟并不问她，只是耐心地点燃了烛火，坐在了桌边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半晌，梅儿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小姐，您回来之前，二少爷就亲自来问过两回，您回来了，是不是派人去说一声。”
顾澜烟一怔，语气里却有点漫不经心：“我们回来的时候，门房都惊动了，他也会知道的，不必特地派人去说了。”
“二少爷好像很担心——”梅儿试探着道。
顾澜烟眼眸之中隐隐有火光跳动，面上却是极为沉静，像是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我只是去宫中而已，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澜烟慢慢地晃动着茶杯，杯中的水一时有些微洒了出来，梅儿连忙上去，重新替她倒好热茶。
接着又道：“小姐，他们一定会来吗？”
顾澜烟只是微笑，乌黑的眼睛里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旋即又消散无痕：“会来的。”
她故意激怒宁国公主，那些人今天若是不来，那若非宁国公主转了性子，就是她突然痛改前非了。
但——一个那样狭隘自私的女人，怎么会轻易改变呢？
梅儿冲口道：“咱们的计划若是不成功呢？”
顾澜烟仿若未闻，只淡淡：“没有若是两个字，必须成功，而且，也只有这一个机会。”
“如果有二公子帮忙，计划会进行地更加顺利。”
梅儿说着，抬眼定定望住顾澜烟：“小姐，为什么要躲着二公子呢？”
话题回到了原点，顾澜烟的手已不自禁的捏紧了茶杯，面上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却犹如染了寒气：“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们真正的主子，不是希望我离他越远越好吗？
难道他没有给你们下过命令，若是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连我一起除掉？”
梅儿心中猛地一跳，垂下脸，轻轻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
他是一定会从我身边带走他的，因为他是他最心爱的儿子，还有他背后的那个家族。他怎么能看他这样流落在外呢？”
顾澜烟淡淡地说道，仿佛自言自语，可是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她心中的不舍和难过，梅儿怎么会懂得？！
让他一直留在她身边，困住他的人生，这怎么可以？！他就快要死心了，最好马上回去龙凤阁！
这里的局势不会变好，只会更糟，只要他牵扯到这浑水里，又有什么好处？！
梅儿只不过是面上平静，心头已经浪潮汹涌，她的面容在昏昏的灯火下慢慢变得有一点模糊。
随后，她慢慢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外冷内热的人，之前奴婢一直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会留在小姐的身边。
当年小姐为奴婢报仇的时候，奴婢就下定决心，此生绝对不会再离开小姐的身边。
奴婢今天说这番话，绝对不是为了二少爷，而是为了小姐着想。”
窗外的风声变得越来越大，顾澜烟有一瞬间的屏息，她看着眼前的梅儿，对方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尽管顾澜烟从来不曾将她真正看成是自己人。
但梅儿却始终沉默地守候在她的身边，坚定不移地执行她的每一个命令——默不作声了半晌。
顾澜烟神色略略一松，淡淡一笑：“多谢你了，梅儿。”
但是怎么做，我自己的心中早已有所决定。
梅儿若有所思，正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梅儿突然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危险，那危险越来越近，给她一种浑身战栗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只有在那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那种压力越来越强，她冷冷一笑，突然周身上下杀气冲天：“小姐，他们来了！”
整个院子里异常安静，主人仿佛已经熟睡。
首领惊蛰观察了一番，轻轻做了个手势，四人便悉数跳进了院子里。
他们的步子很轻，很轻，必定不会被任何人发觉。
在跟随宁国公主之前，惊蛰已经策划了上百场刺杀，最惊险的一次便是带领十七名暗卫，连夜伏击南梁叛将唐狄。
一夜便杀五百余人，唐狄带着剩余人马仓惶逃走，他们穷追不舍，硬生生把唐狄逼入早已设好的陷阱，导致三千余人全部覆没。
从此以后，他便被皇后精心挑选出来，放在宁国公主身边保护她。
三皇子府外守着禁军，而惊蛰等四人却一直在府外秘密保护，得到了飞鸽传书，第一件事便是执行命令。
宁国公主到了大燕，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发给他命令，诛杀公主顾澜烟。
这要求实在过于大胆，公主虽然向来任性妄为，却从不曾如此气急败坏，甚至不顾顾澜烟的死亡可能带来的后果——这说明，宁国已经被逼得要发疯了。
虽然李家守卫森严，但对于惊蛰来说，诛杀顾澜烟无异于探囊取物！
果然，从李府后门一路进来，诛杀二十余名护卫，几乎说得上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内宅……
惊蛰冷笑一声，这个任务好像是太过顺利了，他一把长剑轻轻一拨，那道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了，他先行走了进去。
却见到厅内一人正背对着他坐着，似乎垂头正在看书，穿着的衣裳金丝银线绣着牡丹花，富贵而又美丽，瞧那背影，便是这屋子的主人无疑。
这任务，实在是过于简单了！
惊蛰长剑一挥，便砍掉了那人的头颅，然而，没有惊叫没有鲜血，那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衣服和假发掉在了地上，却是一个扎得十分漂亮的稻草人。
金灿灿的稻草在烛光下发出诡异的黑色烟雾，惊蛰吃惊地倒退半步，连忙捂住鼻子，厉声道：“有埋伏，快走！”
惊蛰等四人刚刚跑到院中，便听到“叮”的一响，紧随着一声惨叫，原来是一支钢箭，竟然生生将其中一人钉在了门上！
惊蛰怒道：“快走！”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连珠般射来第二支箭、第三支箭，每一支上都闪着幽幽的蓝光，显然是有毒……
惊蛰等人武功奇高，若是真刀明枪，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但此刻根本看不到任何敌人，只听见无数冷箭嗖嗖的直接向他们射过来。
惊蛰这辈子只暗杀过别人，还从未被别人如同瓮中捉鳖一样地对待，当下勃然大怒，一把长剑舞得虎虎生威，试图尽快找到出口突围。
然而箭密如蝗，力道极大，竟然将他脚下的青砖射得粉碎。“噗”一声，一支箭射进了他的肩头，顿时鲜血四溅！
惊蛰闷哼一声，丢下其他三人，率先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之中冲上了墙头！
长箭追踪而至，穿破瓦片，“砰砰”连声激起碎屑无数，又是一箭射中他的背后，他身子一抖，去势顿时一阻，原本已经到了墙头上，眼看着有机会突围，可是瞬间，他便从高高的墙头重重摔落在地上。
一代高手竟然在阴沟里翻船，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想象的——
幽暗之中，有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如同暗夜里盛放的昙花：“我要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