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方护士从病床上坐起来，腰间有个透明的袋子，她看出了我的疑惑。
“结肠造口的袋子，盛大便用的。人一有病就遭罪啊。”
她接着我的问题说下去：“这个李红艳啊，个子不高，人比较瘦，长相一般，真说不出有什么特点。”
“她化妆吗？”刘佳佳问。
“没见过化妆。农村的孩子，比较朴实。人挺机灵的。”
“您觉得她有没有和别人不同的地方。”
“爱说话，懂得察言观色。如果说有不同的地方......她是个要强的人，做事有一股狠劲儿。”
“她经常到医院来吗？”
“不经常来，齐老师不让她来。”
“您说她有偷东西的毛病，那时医院有丢过东西吗？”
“我们科室只是接诊看病，药都在药房，我们这里还没听说丢过东西。”
“有没有什么药吃完以后会加速睡眠的。”
“有啊，神经内科接诊的患者，大多都有睡眠障碍，不过这种药都是处方药，外面药店买不到。”
“这种药吃了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比如记忆力衰退。”
“药嘛，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副作用。你说的这种情况，还要具体的看，每种药是不一样的。”
“和我长得比较像的那个人是这里的病人吗？”
“对。他叫吕湘，音乐学院的老师。你们长得真挺像的。”
“您还记得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不记得了。估计也是睡眠方面的疾病吧。”方护士侧了身又躺下了，刘佳佳上前扶了她一下。方护士笑了笑。
“您觉得李红艳会认识吕湘吗？”
方护士看着我，“有可能认识，也可能不认识。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天又开始阴上来，整座城市暗了下来。
今年这个春节我和安康医院很有缘份，先后因吕湘、江汉、刘佳佳，现在又是方护士，安康医院在我个人的历史里，从来没有这么多次来到这里。
我和刘佳佳离开医院的时候，发现有些护士在背后窃窃私语。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去找裘漪一。”
“找她？”
裘漪一确实在家，一进她家，就想起之前两个人在三十晚上的事，一种尴尬和莫名的紧张从心脏向身体其它器官扩散。
“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信息不太多。”我说。
刘佳佳在屋里转着，看着墙上的画，那幅有音符的画。
“这是《沉思》里的吧？”她随口说道。
“是《沉思》里的几个小节。刘小姐也喜欢音乐？”
“非常喜欢，最喜欢小提琴里面的这首《沉思》。”
“那大家都是知音喽。”我打趣说道，裘漪一瞪了我一眼。
我马上叉开话题：“吕湘现在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叫张静。”
“张静...张静...下一课，站行，其实是下一个，张静。”
她俩惊异的看着我。
“没错。齐老师想提醒我们，下一个有危险的是张静。”
“你怎么想到的？”刘佳佳掩饰不住崇拜的眼神。
“方阿姨的话，和近期发生的事情，这个保姆李红艳如果是个危险人物的话，如果她认识吕湘，那张静就不是你父亲随便说说的名字。”
“你是说...吕湘是李红艳杀的？”
“没说。没有证据，只能大胆推测。”
“她下一个要杀的是张静？”
“你的推测也很大胆。”
“我们应该通知她。”裘漪一说。
“怎么和她说？说有人要杀她，还是说，吕湘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总要有个办法呀。”
“暗中保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说。
裘漪一带我和刘佳佳来到一处别墅区。
“张静住在这里？”刘佳佳惊讶的说。
“吕湘之前也住在这，对吧。”我说。
“是的。”
“乖乖，音乐老师可以买得起这样的豪宅阿。”
“不是吕湘的，是张静买的。张静有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
“要么说，他会娶张静而不是...”
“小赤佬。”
我马上闭紧嘴巴。刘佳佳看了我俩一眼。
“这怎么进去啊？看样子，里面的人不打招呼给外面的保安，是很难进去的。”
“来，我来开车。”
“你要干什么？”
“我看看周围。”
除了正门之外，周围被茂密的树木包围起来，围墙上能依稀见到红外探测报警器。
“你知道张静的作息时间吧。”
裘漪一诧异看着我，还是放下了防备。
“早上八点左右离开别墅，去公司上班。平日基本很规律，只有周末偶尔不太准时回家。”
“裘小姐，你跟踪过她？”
“裘小姐不是跟踪，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对的呀。了解一下情况。”
刘佳佳看出了我在替裘漪一打掩护。
“那现在怎么办？”刘佳佳说。
“这里不太容易下手，再去看看她的公司吧。”
裘漪一胸脯起伏了一下，她重新换到驾驶位置，发动汽车，向她早已知晓的地方驶去。
张静公司在一座临江的五星级酒店里。说是酒店，倒不如说是酒店入住在一座大厦里。大厦一层的指示牌告诉每一位进来的客人，这里一共五十八层。一层至六层是商场、影院、活动区，七层至三十九层是商务办公，四十层至四十七层是酒店，四十八层至五十八层是高档公寓。
“她的公司在几层？”
“三十九层。”
“我们能进去吗？”刘佳佳说。
“没有门禁卡，无法进入。”
“那怎么办？”
“只有在大堂里等了。”
“这样的地方下手也很难啊。”
“她春节期间不休息吗？”我说。
“应该休息。”
“那就是别墅到她家附近的超市等地方或路上。”
“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吕湘是李红艳杀害的，也不确定张静就是下一个被害人。”刘佳佳说道。
“你父亲的遗言，艳艳、下一个张静、毓青；他也许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李红艳，提醒我们下一个是张静。”
“为什么她要害我父亲？”
“现在还是个谜呀。我看我们也别像无头的苍蝇乱撞，现在她家附近找家店观察一下再说吧。”我建议道。
张静居住的别墅附近有家超市。人不算很多，我们三个人在里面逛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在超市对面的咖啡店坐了下来。
三个人都点了咖啡，一边啜饮咖啡一边看着窗外的行人。天气的原因，行人越来越少，她俩都希望我能提供更具体的计划。
我却在想，齐学时为什么抓住我的手和我说遗言呢，还是他临终时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不是，裘漪一、齐学时、方护士见到我之后都出现了特别的表情，可到目前也没有什么能证明我和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你在想什么呢？”裘漪一冰凉的手碰了一下我的手。
“没什么。”
“白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刘佳佳来了一句。
“静观其变吧。”我说。
“我们还要等下去吗？”
“不用，我们回去吧。”
“要不要直接联系一下张静本人？”刘佳佳建议说。
她不知道张静、裘漪一和吕湘之间的关系。
“我看算了把。她家、公司安全系数挺高的，现在又没有直接威胁她的事情，说了反而增添烦恼。我们还是都回去休息一下吧。”
刘佳佳有些不甘，我向她使了个颜色，她会意的沉默了。
回去时，裘漪一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扬起脸，望着远处天空的阴云，感慨万千。我想起这个春节遇到的事情，失去江汉让我痛彻心扉。接下来的人生，我又如何面对。
“不好，刹车失灵了！”裘漪一几乎是惊叫。
此时的车速是每小时六十五公里以上。后座上的刘佳佳也从睡梦中惊醒。
“别慌。”我说。
为了避开前面的车子，裘漪一不断摆动方向盘，我看见我的右边有一条小河，“快离开主道，看见那条河了吗，向我这边打轮，快！”
车子斜着飞了出去，撞击树干的一刹那，我的头被弹出的气囊震到了。
后来我知道，三个人受伤最严重的是刘佳佳。
我推开车门的瞬间，天空极亮，世界非常安静，当我被救护人员发现的时候，我仰面朝天的躺在河边。曾有那么几秒钟，我想起以前，和江汉开玩笑说，喜欢以怎样的方式去死亡，我不知道，但希望死去的时候周围会有水，愿望实现了，但死亡模糊不清。人生也许比我想象的要快速，不知道何时乍然停止，这世上有没有人一直为死亡做着准备。在倒下河边之前，我恍惚记得有一张脸，从眼前飘过，仅有两只眼睛，多半的脸被黑色口罩罩着。是不是幻觉，苏醒以后，它一直在我脑海里。
如果那时我们三个不幸死去，后面的故事会有谁继续写下去呢。
死神在步步逼近，我却要揭开死神的面纱。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我和死神的孤注一掷。我到底触到了什么样的开关，打开了什么样的盒子，没有惊声尖叫，没有毛骨悚然，有的都是不顾一切。阴险邪恶都不足以勾画它的嘴脸。（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