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黄昏,丞相府上一改往常的热闹。
十几人坐于下座,脸色凝重;丞相林胡位于上座,正在饮茶:“事情,就是这样,皇命难违,只是劳烦诸位随老夫一同前往。”
“这夏皇想对我们动手了吗?都是那个该死的小子!”一个胡须及胸的中年男子怒目而视。
“所以,老夫想请诸位一起给那夏皇施压,他当他的帝王,我们巩固我们的宗族。”林胡又喝了口水,放下茶杯的一刻话锋一转,“不过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诸位还请书信一封,聚集家将于一处。”
“你是想……”那长胡子老头眼皮猛然一跳,“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他的余光就看到了门口把守的丞相府士兵腰间的寒芒,苦笑地摇摇头。
“老夫这就写信。”
三刻后,林虎带着十几位家主来到了殿中。
一位黑甲小将上前阻拦:“皇爷有令,只许丞相进殿面圣,其余人在殿中等候。”
林虎点了点头,随着小将走入书房。一打眼就看到了站立着的陈梁和陈渊,以及盘坐在地上的夏皇——陈玉林。
夏皇似笑非笑,轻轻说道:“丞相,可是给寡人了一个下马威呢。”
“陛下不也给老夫准备了一场大戏吗?”林胡捋了捋胡子。
“怎的,想逼寡人的宫吗?”夏皇把玩起手中的龙胆。
林胡耸了耸肩,刚要说话,书房的门便被推了开来。
魏忠良端着几碗面走了进来,放下后便告退离开。
夏皇挥了挥手:“来,寡人的国相,尝尝这面,千万别放。这放的时间一久,可就糊了!”
林胡抬眼看了看碗中的面,微微眯眼:“白皮儿?太淡!”
“欸,你这就不懂了!”夏皇开始剥蒜,就着蒜嘶溜嘶溜吃起面来,“有了这蒜,就算是白皮儿,也够味!”
林胡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夏皇正对脸:“陛下,您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跟在先皇屁股后面的小皇弟了。”
说完,他也大口大口吃起面来,一时之间,书房竟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嘶溜嘶溜吃面的声音。
陈梁和陈渊对视一眼,看到双方眼中同样的迷茫,咽了口唾沫。
良久,两人总算是吃完了,夏皇抹了抹嘴,看着林胡;林胡也看着夏皇。
“陛下,那天,您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老臣的。”林胡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啊,我哥战死的那天,还是您帮忙稳定的朝堂呢,那阵子寡人才二十岁,多是仰仗您,才没让大夏支离破碎。”
“欸!”林胡连连摆手,好像不好意思,“国不可一日无主,这是一个忠臣应尽的职责!”
“忠臣!”夏皇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声音。
“那还请丞相教教我,一个忠臣,为什么要和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一个忠臣,为什么要和城中那些世家勾结在一起!”夏皇似乎有些出离地愤怒。
“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林胡似乎也有些激动。
“那我哥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做!为什么要装作好人的样子!”
“我没装!”
“那你为什么性情大变!你不是说过为官者要把百姓当做父母;为君者,要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难道都是骗我的吗!老师!”夏皇近乎是吼了出来,他瞪大双眼,双目赤红,呼呼地喘着粗气,双手因为用力攥紧而血管突出。
仿佛是被那句老师所影响,林胡整个人的气势都软了下来:“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继续说道:“先皇战陨后,我就在他的手书中找到了让你当这皇帝的遗愿。”
“我是你的老师,我知道自己的学生有几斤几两!”
“我原本想着暂时保管这权利,等你有了能力,全部交还给你。但是掌握权利的感觉让我迷失了自己!”
“我每晚都在纠结要不要做大夏的忠良!可是我放不下这权利!”林胡满脸痛苦,“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一个背弃了从小就耳语目染的为臣之道的佞臣!”
“所以!”林胡有些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我来了,我把这个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外面几乎是京城内所有家族的家主,我们聚集了所有的私兵,只要这边一声令下,京城也算是乱起来了!”他呼吸急促。
“那么,我的爱徒!你有没有这个魄力,去完成你心中的梦想呢!”
书房静了下来,夏皇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个老人。
良久,他低下了头,双膝抵着地面,头朝着林胡低了下去——那是学生对老师的礼节。
林胡见状笑了出来,笑到浑身颤抖,老泪横流:“不愧是我的好学生!”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这上面标记了所有私兵的位置,愿意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吗?”
“拉一批,打一批,分化一批。”夏皇默默答到。
林胡点了点头,伸出手,递出了那张纸条。
夏皇站起身,再次拜了拜,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刺入林胡的胸膛。
林胡因为疼痛颤抖起来,他哆嗦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夏皇的额头,呢喃着:“谢谢你的面,爱徒。”
夏皇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他凑到了林胡耳边,郑重而认真地说道:“再见,老师。”
他站起身,林胡的尸体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激起无数尘埃,他咬着牙,声音颤抖:“动手!”
三人越过众位家主,来到殿外,忽然看见一个身着血衣的年轻男子跪在殿外,几个黑甲将士正拿着武器指着他。
“你是何人!”陈梁问道。
“林胡之子林轩!奉大父之命协助夏皇诛杀反贼!”年轻男人声音铿锵有力,他挥了挥手,几颗人头就被抬了上来。
林轩看了看这几颗头颅,抱了抱拳:“这是我林家全部的反贼,皆被诛杀!”
“你是怎么断定他们有逆反之心的?”陈梁紧紧盯着林轩的眼睛。
林轩咧嘴一笑,笑得十分灿烂:“当然啦,他们都是我的家人,造反的事,可是他们亲口跟我说的。”
他捧起放在最中间的那颗头颅:“这就是逆贼之首!”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