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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咒连环

督无咎最近有点儿忙。

寒食的休沐还没有结束,明崇俨说他有个皇族朋友李毅闻得罪了天后,被贬到漳州,来信说将特地拐到这里来看看,可是迟迟不见人影。明崇俨要他查看来往人犯名单,害得他休沐不成。

更让督无咎头疼的是朝廷发来的海捕文书,有个户籍黄陂的士兵从前线逃回,上级认定他回了老家,责令黄陂地方官吏捉拿。督无咎四处奔波半个月,一无所获。逃犯没有抓到,上级震怒,发来饬令,说近日将有朝廷派出的将领亲自查找,责令他们好生配合。

督无咎心中烦闷,想找明崇俨诉苦,来到县衙却被告知明府到街上看和尚“演经”去了。这个和尚在黄陂城待了好几天了,街上十分轰动,督无咎早想看了,当即跟了过去。

街市最繁华的地方搭起了一座高台。

一个圆圆胖胖的和尚在台子上大声背诵着经文,他背诵一段,开始讲解:“做人切忌杀生,万物轮回,被杀的一头羊没准儿就是你逝去的亲人投胎变化而来的,而且杀生业报甚大……”

“胡说八道。”明崇俨暗骂一句。旁人不断叫道:“表演吧,快表演吧。”

一个光着膀子的人牵了羊上台,一刀刺入羊的咽喉,那羊一声痛叫,倒在血泊里。杀羊人愣了一下也跌倒在地,身体抽搐了几下,居然变成了一只羊。

台下一片寂静,大家都看呆了。

这和尚高声道:“这就是报应啊,你杀羊也就是在杀你自己。”

明崇俨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妖言惑众!”拨开众人,走到台上。

和尚见他一身官服,躬身施礼:“小僧来自洛阳云水寺,奉师父之命弘法。”

明崇俨冷笑一声:“你这是弘法吗?你这是妖术,你用的不过是个连环咒,只要有人杀了这只羊,咒语就会施加到杀人者身上。”

他指着那只羊问:“你们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这只羊呆呆地看着他,发出“咩”的一声叫。

众人哄堂大笑。

那胖和尚也笑了:“明府既然说我是妖法,那你可有法术破解我这妖术?”

明崇俨一把揪住和尚的衣襟,骂道:“休要嚣张。”他松开这和尚,手上却多出几张黄表纸,纸上画满了曲曲折折的符号。

他冷笑道:“这是你那妖符吧?”

和尚大吃一惊,连忙道:“快还我!”他想要扑过来,虚空中似乎有人拦着他,让他怎么也近不了明崇俨身边。

明崇俨一一展开细看,从中抽出一张,道:“就是这个吧。”其余那些被他挥手扔出,在半空中燃烧起来,落下时化为灰烬。

他走到那只羊跟前,将那道符咒塞到羊的嘴里。

和尚突然不着急了,站在一边冷冷看着。

“我就是杀羊人。”那只羊突然说话了,“天理报应,不得不慎啊……”

一只羊会说话,台下众人无不惊呆。

明崇俨原以为那符是用来化解连环咒的,没想到只能让这羊说话,自己反倒帮了他一把。

他心头一阵懊恼,转身离去。

督无咎迎上来,听到明崇俨低声说:“跟过去,看他是怎么把羊变成人的。”

督无咎以为在说他,刚要应声,却听身边有人恭敬地答了一声“是”。

他转眼看去,见身边空空如也,问道:“谁在说话?”

明崇俨抓住他:“不用理,快跟我回县衙。”

一进县衙门口,明崇俨就吩咐衙役准备纸笔。

他拿起笔来就在纸上画。

不是写,而是画。

他在纸上曲曲折折画了一大片,又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一张。

他端详一阵,搁下笔来,一声长叹:“大概就是这样了。”

督无咎问:“这是?”

明崇俨看了他一眼说:“连环咒。”

明崇俨从和尚怀里掏出黄纸就为了看这个符咒,他这么快跑回来是为了赶快记下来。

明崇俨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个符咒我早听说过,但师父不会,我也没地方学,想不到今天从一个和尚手里得见。”

他再看一眼那符咒,叹口气道:“仓促之中,也不知道我记得全不全,画得对不对。”

他看一眼督无咎:“去买一只羊来,我们试试。”

督无咎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忽觉一阵寒风拂过面庞。

督无咎自言自语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寒风。

明崇俨微微一笑,他能看见,那不是风,而是刚才他派出去跟踪那和尚的人。

这人身材雄伟,肩膀以上,一片红色,他的脸是红色的,头发是红色的,鼻子、眉毛也都是红色的,如同烈焰。赤发人走到案子前,回禀道:“他们出了城,说要到王孙留,给师父写信索要解咒符。”

明崇俨一愣:“王孙留是什么?”

赤发人说:“不清楚,但我已经派人跟过去了。”

督无咎买了羊回来。

明崇俨将自己画的符咒裹在青草里喂羊吃了。

督无咎抽出刀来准备砍杀。

“你要是变成了一只羊,我可不知道怎么把你变回来。”明崇俨看看桌子上的符咒,又笑道,“或许我会让你变成一只会说话的羊。”

督无咎吓得刀差点儿掉在地上:“那怎么办?”

这时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禀道:“城南小孤山出现一只老虎,昨天刚吃了一个人,百姓请求明府去猎杀老虎。”

明崇俨当即笑了,对督无咎道:“我们就用这只老虎吧。”

督无咎拍手道:“这自然好,老虎吃了羊之后变成一只羊,我们就好抓了……”

他越发觉得有趣,忙问明崇俨:“咱们什么时候去?”

明崇俨道:“自然是现在。”

“咱们怎么去?”

“骑……”

刚说出骑字,明崇俨自己就苦笑一声,现在哪里有马可骑。

县衙内本来有五匹骟马,但明崇俨相信情是人间大道,对人如此,对畜生也是如此。他认为骟马是违背天理的,因此要求卖了这五匹马,另买五匹马,没想到卖倒是好卖,再行购买却困难了,从黄陂到黄州别说马,连骡子也少见,只有驴。

县衙的马棚里就一匹马——明崇俨自己的那匹。这当然是一匹马,但是现在也不能骑,因为现在是发情期,这马六亲不认,见谁咬谁。

督无咎说:“要不咱们骑驴?”

明崇俨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明崇俨身材高大,骑在驴背上,两条腿都垂在地上,督无咎骑在驴上,怀里抱着一只羊,看起来更是滑稽。

百姓沿街瞧见,无不掩嘴而笑。

督无咎生气道:“让你们笑,我一会儿骑老虎回来。”

明崇俨笑道:“你们家玉娘就是一只母老虎。”

玉娘是督无咎的妻子,性格彪悍,督无咎又爱拈花惹草,为此没少遭打,素来畏妻如虎。听明府这么说,也不以为忤,他索性道:“我骑一只公老虎,我们家玉娘骑一只母老虎,然后生一百只小老虎,看他们还敢笑。”

“一百只老虎?”明崇俨道,“那你要养虎蛊了!”

“虎蛊?”

明崇俨道:“有门邪法,可以在人的肚子里培养一种虎蛊,十个月后取出,就能得到一百个虎蛊,这蛊可以把任何动物都变成老虎。”

“这么神奇?那如果中了虎蛊的老虎咬死一只中了连环咒的羊是不是也可以变成一只羊?”

“不会。”明崇俨说,“中了虎蛊,就不会再变化了。”

督无咎好奇道:“也就是连环咒都不起作用了。”

明崇俨摇头说:“只是它不起变化,如果有人杀了一只身有虎蛊还中了连环咒的虎,连环咒也会让凶手变成老虎的。”

两人一路言语,到了孤山已经是傍晚了,太阳西斜,山林之中有些阴暗。他们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遗骨。

地上到处血迹斑斑,骨头散落各处,肉都给啃了个干净。

除了老虎的足印,还有马蹄印,马蹄印远远过来,到这里一阵盘旋,但是并不凌乱,随后又原路折回,说明死的这人是骑马来的,但老虎却没有吃马,马按原路返回了。明崇俨四下看看,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骑着马到这种地方来。

“不好了。”督无咎从灌木丛里拿起一块破衣衫,他翻看了一下,惊叫道,“这人是你那皇族朋友。”

明崇俨心中一沉,赶忙走过去。

督无咎将衣服展开,这衣服上有两个字:“王孙”。下面应该还有一字,已经被撕扯掉,看不清楚了。督无咎道:“你那朋友不是皇族吗?正是公子王孙啊。”

明崇俨看那衣服是件普通青色葛衫,放下心来,李毅闻是皇族,素来鲜衣怒马,不会穿得这么朴素。他笑了:“我这朋友是当今皇帝的堂弟,要写也得写皇孙,不应该写王孙。”

督无咎挠挠头:“那是什么人?”

明崇俨忽然想起一个词,“王孙留”,转身问道:“你说那和尚要去王孙留?”

督无咎一愣道:“我没说过啊。”

旁边有人应道:“是,往南再行六十里有个私家驿站,名叫王孙留。这驿站近几个月大肆收购马匹,将附近州县的马都买光了。”

明崇俨道:“对了,这人应该就来自那里。”他细细品味这个名字,又道,“《楚辞》里说‘王孙游兮不归’,他这里却偏偏叫王孙留,要把王孙留在这里。明天我们去看看。”

督无咎再也忍不住问道:“明府,这人是谁?”

明崇俨笑道:“单将军,现身和督少府一见吧。”

他们身边多出一个人来,红发红眉红胡子,如同一团烈焰,这人冲督无咎一拱手:“在下单雄信,见过督少府。”

“单雄信。”督无咎听说过此人,单雄信是唐朝开国前王世充的战将,曾经差点儿取了太宗李世民的性命。后来王世充被李世民打败,单雄信也被杀,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想不到此人竟然在明崇俨身边。

明崇俨说:“单将军死后觉得冤屈,魂魄在长安城内游荡,被我师父收留,我师父故去后,我原想让单将军在外自由,上次青蚨钱之后,我怕万回和尚再来捣乱,就调他在我身边。”

督无咎心里暗暗吃惊:“原来不光万回和尚会御灵,他们师徒也都是御灵的好手啊。”

当晚,两人爬到树上,随便吃了点儿干粮,静静等着老虎出现。

那羊一阵阵咩咩地叫。

今天是十五,圆月东升,在山林里洒下片片银白。

一直到后半夜,老虎还没有出来。

督无咎有些困了,差点儿从树上摔下来。

突然一阵凄厉的驴嘶传来,两人看去,只见一只色彩斑斓的老虎咬住了一头驴的脖子。

督无咎一下子就不困了,掏出弹弓,笑道:“老虎也不傻,这驴子可比羊大多了。”

老虎咬死驴子,拖拽尸体,驴子的缰绳系在树上,这老虎自然拖不动,只得胡乱撕扯。另一头驴子吓坏了,一个劲地哀嚎,四蹄乱踢,突然一脚踢在老虎的肚子上。

这老虎吓了一跳,咆哮一声跃在一边,围绕驴子四周打转,驴子疯了一样四蹄乱踢,老虎见势不再上前,它转了一圈,突然跳开,直奔那只羊而来。

这羊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就被老虎咬断了脖子。

明崇俨暗叫一声好。

但是他眼看着老虎一番大快朵颐,一直到东方破晓,这老虎吃完,仰天一声长啸,志得意满地离去。

督无咎说:“明府,你这符咒看来是画错了。”

明崇俨叹息一声:“我们到王孙留去!”

没了驴子,两人徒步走了过去,到王孙留已是下午时分。

王孙留建在一处路口,是鳞次栉比的一大片房屋。

南北东西不断有马匹飞驰,或绝尘而去,或飞驰而来,十分热闹。

路边的树林里搭着一个大棚子,棚前坐着四五个人,都拿着笔墨纸砚,每签出一张纸条,就有人跨上一匹马,飞驰而去。有人骑马归来,将手中东西交给他们,就有一人快速步入屋内。

明崇俨看他们的服饰,每人背后都写着“王孙留”三个字,看来那被老虎所吃之人就是这驿站的。

店铺内走出来一个女人——一个胡姬。

看年纪也就二十五六岁,体形丰腴,一头金发梳成双环望仙髻,眼窝深陷,深得仿佛一泓碧绿的池水,顾盼之间清波流动,摇人心旌。

她是朝着明崇俨过来的,却被虚空中的单雄信拦住,近不得身,转而一把抓住督无咎的手臂,说:“二位贵人是要住店还是有东西传寄?”

督无咎闻到她身上一股浓浓的花香,右手、右臂被她双手抓住,心生一股说不出的舒服,不自觉地往她身上靠了靠,说:“我只要看看你。”

胡姬也将身体往督无咎身上靠了靠,说:“那您可来对地方了。”说着将他引进屋里。

室内的人大都是行商装扮——这私家驿递主要是为他们服务的。

这些人此刻围成一个圈,伸长脖子看着什么。

只听里面有人道:“某本是一个屠夫,杀羊无数,罪孽深重,今生罚做一只羊……”

不用进去,明崇俨也知道谁在里面,笑道:“这和尚有没有寄东西到洛阳?”

胡姬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

明崇俨不答她,又问:“最近可有长安过来的客人?”

胡姬笑道:“有啊,您要——”

明崇俨忙问:“可有个叫李毅闻的?”

胡姬笑道:“贵人,我们只管传送音讯,从来不过问客人姓名。”

言语中,她将两人引到一处案几前。

督无咎拉住她的手说:“你不问客人名字,我倒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胡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说:“贵人叫我公孙三娘便是。”

这胡姬取了一个汉人的名字,督无咎大感有趣。

这公孙三娘突然捏了捏他的肩膀,夸赞道:“可真是千里驹啊。”

这话让明崇俨和督无咎都是一愣:“什么千里驹?”

公孙三娘笑了:“我经营私驿,常常收购马匹,见贵人器宇不凡,就有一比。”

督无咎听她夸自己,更是合不拢嘴,问道:“三娘,你这里有多少千里马?”

公孙三娘道:“共有马匹三百匹,其中上品千里驹一百匹。”

明崇俨道:“我要租一匹上品千里驹。”

公孙三娘道:“明府要寄什么?”

明崇俨笑道:“一葫芦酒,一斤羊肉。”

督无咎奇怪道:“给谁?”

明崇俨说:“洛阳云水寺,给他们大方丈吃喝。”

公孙三娘找了一个葫芦,为明崇俨装满了,封好口,又拿羊皮裹了三斤羊肉,让明崇俨检验。明崇俨拿起笔在葫芦和羊皮上写下“方丈大师亲自品尝”,交给差役。那差役从马棚内牵了一匹枣红马出来,这马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还真的是上品千里驹,而且是没有阉割过的,明崇俨暗夸一声好马。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督无咎和公孙三娘已经十分相熟,两人在一起卿卿我我,聊得不亦乐乎。督无咎已将他俩县令和县尉的身份讲明,公孙三娘不敢怠慢,吩咐人备下酒席,并安排住宿。

明崇俨听他二人谈及西域,却是督无咎在讲,公孙三娘在听,好像他是个胡人,公孙三娘是个汉人。明崇俨插嘴道:“督少府,你可曾将老虎伤人的事情给三娘说了。”

督无咎恍然记起,从怀里掏出那块被撕烂的布料,问道:“三娘,你们店铺有伙计被南山的老虎吃掉了,以后出门要当心啊。”

公孙三娘看看那布料,奇怪道:“那山无路,我们寄送东西是不走那边的。”她低头沉思一阵,忽然笑了,“是了,前几日我店内一个杂役段三偷了客人东西跑掉,想不到他竟然被老虎吃了,这可真是天理报应。”

此时酒席已经备好,公孙三娘急忙招呼二人入座。

这里的酒也叫王孙留,明崇俨举起一杯酒对公孙三娘说:“我看你这里的马匹都没有阉割过,佩服三娘的养马之道。”

公孙三娘赶忙还礼:“马若阉了,体力就差,难以持久,不堪大用了。”

明崇俨点头表示赞同。

督无咎接着问:“那你得养多少匹母马才能让这些公马不发情?”

公孙三娘摇头:“我们一匹母马也没有,全是公马,我有家传秘药让公马不发情。”

这话让明崇俨不高兴了,他端起的酒杯又放下,说:“这跟阉割有什么区别?”

公孙三娘一笑:“自然不一样,他有公马之力,却无公马的缺陷。”

明崇俨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草草吃了点儿就说吃饱了,回房休息去了。

这正合督无咎心意,他也很快吃完,抱着公孙三娘进了闺房。

三娘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说:“让我看看我这千里驹。”

她摸摸他的脸庞,又捏捏他的胳膊,按按他的胸脯,拍拍他的大腿,像是在相马一样。

督无咎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匹烈马了。

他三两下脱去衣服,刚要奋蹄,忽听有人低声道:“少府得罪了。”

他回头看去,见旁边一个红发的汉子手拿一个琉璃瓶,瓶上一个尖嘴,锋利如刀。

督无咎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人将瓶嘴一下刺入他的小腹。督无咎觉得全身一阵酸麻,低头看去,只见小腹中流出一股青色的液体,慢慢注满了小瓶,这人将瓶子拔出,转身离去。

督无咎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再也不想驰骋了,“砰”地躺倒一旁。

公孙三娘却没有瞧见这个汉子,闭着眼睛在等他快马踏清秋,听他躺倒一旁,坐起来不悦道:“你怎么了?”

督无咎呜呜哭了起来。

外面一阵脚步声,有人急促地敲门,惊叫:“三娘不好了,马匹惊了!”

公孙三娘急忙翻身坐起,跑到马棚,就见一匹黑色的上品千里驹挣脱了缰绳,在马棚内来回奔跑,又踢又咬,忙问:“怎么回事?”

身后有人道:“这是发情了。”

她回头看去,是明崇俨。他有点儿得意地说:“三娘,你那药也有失效的时候啊。”

公孙三娘也不说话,迎着那马匹走了过去。

马匹疾驰的脚步突然站住,慢慢向着她走来。

公孙三娘轻轻抚摸这马的头,嘴里呢喃着说:“千里驹,我的千里驹。”

那马立刻变得温顺了,马头轻轻在她身上蹭着,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明崇俨都看呆了。

突然他想起了督无咎,转身跑到公孙三娘房里,见督无咎睡得跟死猪一样,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当即让单将军把督无咎背到自己的房间。

督无咎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只记得自己抱着公孙三娘入房了,其余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

他费力穿好衣服,出得门来就见公孙三娘笑靥如花等在门口,说:“早饭已经备好。”说完她偷眼看督无咎,和他四目对视,扑哧一声笑了。

督无咎不知道她笑啥,也傻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他与明崇俨吃完早饭,出门要走,忽听身后一阵马嘶,回头看去,大路上跑来四匹快马,马上的人身材高大威猛,身披铠甲,头戴兜鍪,都是军人,前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十分雄壮。

公孙三娘迎了过去,笑道:“四位将军京城来的吧?”

络腮胡子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三娘走过去,亲昵地抓住他的手说:“您老神采非凡,一看就是上品千里驹,不是小地方的人所能比的。”

这亲昵的动作让督无咎大吃干醋,明崇俨一把拉住他:“走吧。”

回到县城,督无咎觉得自己昨夜疲惫过度,尚未恢复过来,向明崇俨告假回家。

明崇俨自回县衙,他先来到马厩,看着自己那匹马在马厩里咆哮踢腾,想着昨夜公孙三娘那手段,实在不解。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带尖嘴的小瓷瓶,说:“张仲景告诉我,先在男人情欲高涨时取其情液,可作为促情丹药,但效果不大,所以昨晚被那公孙三娘轻易破解了,应再取马在情欲高涨时之情液,效用放大百倍。”

他将瓶子递到一边,单雄信接过,一挥手,有四个壮汉扑了过去,一人按住一个马蹄,竟然将马翻转过来。单雄信拿着瓷瓶刺入马的小腹,这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只见一股紫色的液体慢慢流入瓷瓶,与瓶内青色的液体混在一起,呈现出红色。

等他采完,一个瓶子都快满了,四个大汉隐身不见,这马却躺在地上不肯起来,身上似乎没有半分力气。

明崇俨向马匹鞠了一躬说:“你和督少府都辛苦了。”

他从单雄信手中接过瓷瓶,令道:“我今天要炼出引情散,你为我护法,不可让人打扰,我一定要破这西域女人的绝情药。”单雄信躬身称是。

这一天一夜,县衙内死一般寂静。

直到天亮。

引情散已成,明崇俨吩咐单雄信撤下,正要小憩一阵,忽听一阵急促的鼓声。这是衙鼓被人敲响了。

接着他听见督无咎喊道:“明府,有事要理。”

他声音洪亮,完全不似昨日那样疲惫,明崇俨暗暗一笑:“看来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

明崇俨换了衣服奔赴大堂。

一匹马站在大堂上,马头四望,似乎在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明崇俨皱了皱眉头,问衙役:“怎么把牲口牵到堂上了?”

衙役没有说话,马后面站出一个人来说道:“今天我就是为这马打官司来的。”那人赶忙上前一步道,“明公,草民叫段三,是东营村人。前几天草民买了一匹马回来,将马匹拴在家里,第二天早起就不见了,找来找去,发现这马在张星家里,这马肯定是被他偷走的。”

“这马不是我偷的。”一个老汉上前对明崇俨施礼,道,“草民是东营村张星——”

“张星,你儿子回来没?”不等他说完,督无咎叫了起来,这个老汉就是海捕文书上要犯张珍的父亲,督无咎已经见他多次了。

张星被督无咎吓得一哆嗦,赶忙回禀道:“督少府,草民实在不知道犬子的下落啊,他从来没有回家。”

段三叫道:“这个张星,他儿子当逃兵,他又偷我的马,一家子没有好人。”

“我没有偷,是它自己跑到我家的。”张星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对明崇俨说道,“他这马那天跑到我家里来,我第二天就送还了,可是这马每天都到我家里来。”

明崇俨听出了大概,正想着如何断清此事。

“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了,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走了进来。

督无咎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昨天在公孙三娘店里遇见的那四个武士的头领。只有他一个,不见另外三人。

这人大声道:“京城骁骑尉追查逃兵,昨夜又丢失三人,快把所有衙兵都派给我。”

那三人竟然也逃了,明崇俨见他如此趾高气扬,心中有些不快,眉头一皱:“我正审案。”

骁骑尉不屑道:“区区一个小县有什么案子要审。”他眄一眼那马,“一定是为了争这马了,让我代你断了。”

不待明崇俨说话,一刀斩在那马腰间,顿时鲜血四溅。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马已经被他拦腰斩为两段。

骁骑尉得意地对段三和张星道:“好了,一人一半,不用争了。”

段三被溅了一身的血,吓得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马头。

忽然这段三“啊”的一声大叫,猛地跳起来向外跑。

督无咎拦住他,问:“你跑什么?”

这段三指着死马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督无咎看了一眼,替他叫道:“这怎么是个人!”

地上哪里有马?血泊中分明躺着一个人,已经被腰斩为两截。

“这是我儿啊!”老汉张星扑了过去。

督无咎仔细看,不禁又惊又喜,道:“这是那个逃兵啊。”

骁骑尉大吃一惊,细看那人,也是一跺脚:“难怪抓他不住——”

话没说完,他双腿一软,不由自主躺倒在地。

他就觉得这双手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头上一阵剧痛,肚子里翻江倒海。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膨胀,膨胀得要爆炸一样,肉体似乎都要冲出皮囊……他再也忍不住,咆哮一声,鲤鱼打挺地站起来,身体忽然不疼了,一切如故。

他看看四周衙役,自己吓了一跳,这些人怎么变得这么高大?还有这些人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他张嘴说话,却听见自己发出几声咴儿咴儿的马叫。他吓了一跳,低头看去,看见地上的两个马蹄子,往后看,竟然看见一条长满鬃毛的尾巴——自己成了一匹马!

“这是连环咒!”明崇俨猛然记起段三这个名字,质问道,“段三,你这马是不是从王孙留偷的?”

段三想不到明崇俨竟然将自己的底细摸了个清楚,连忙叩头认罪。

明崇俨心中担忧:“难不成这王孙留的马匹都有连环咒?这公孙三娘绝非一个做生意的胡姬那么简单,她与那天的和尚似乎也有关联。”

明崇俨当即吩咐退堂,走到后堂,吩咐单雄信去打探一下洛阳云水寺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时督无咎牵着那匹黑马走了进来,说:“明府,这是一匹阉割过的马。”

明崇俨一愣,这难道跟王孙留没有关系?他突然记起,那道破解符不是能让羊说话吗?不知道对马是否管用。

他画出破解符,喂那马吃了。

这马吃下去之后,肚子叽里咕噜一阵异响。

马瞪大眼睛看着明崇俨,突然仰天一阵长嘶。

看来这符咒不管用。明崇俨叹息一声,正要离去,忽听有个尖细的声音说:“明府救我!”

明崇俨急忙回头,这马正看着他。

明崇俨笑了:“你是被公孙三娘阉割的吗?”

这马摇摇头,说:“我本来就是宫里的太监,蒙天后赏识,让我做了骁骑尉。”

“太监?”督无咎奇怪道,“你哪来的胡子?”

这马低声道:“我怕人笑话,故意贴——”

明崇俨打断他:“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骁骑尉说道:“那公孙三娘对我们十分热情,还夸我们是千里驹。”

明崇俨看一眼督无咎,督无咎骂了一句:“看来她对谁都这么说。”

骁骑尉接着说:“我那三个手下受她撩拨,当晚就要住下,我只好同意。当天晚上她有意勾引我,我这身份自然不肯,她又去勾引我的手下……第二天他们就都不见了。”

明崇俨哼了一声:“肯定是变成马了。”

督无咎惊道:“你说公孙三娘会淫邪的法术?”

明崇俨说:“她那风流乡就是驯马场,她在男人防范最弱的时候施加法术将其变成一匹马,这时也是男人情欲最高涨的时候,她让男人将情欲挥洒干净,再配以绝情药,使情欲不再生,所变的马匹都不会发情。张珍还有那三个武士都是这么被变成马的。”

督无咎这一天都在为那夜关键时刻临阵退缩而羞愧,听明崇俨这么一说,高兴道:“原来这是天意不让我变成马。”

明崇俨冷笑一声。

那马着急道:“那现在应该怎么救我啊?”

“要救你们还得靠它。”明崇俨掏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引情散,这药马匹吃下一点儿就会发情,三百多匹马发起情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时候公孙三娘就会将他们全部变回人。”

明崇俨看一眼那马,又说:“这药过于厉害,我本来发愁如何送过去,不过现在遇见阁下,实在天赐良机,你身为太监,没有发情之虞,我一会儿将这药用油纸裹了,你藏到口里,到公孙三娘的马厩里,今晚将这药喂给那一百匹上品千里驹,等这些马匹都发情闹起来,我就带人赶过去,揭穿她的行径。”

他将药仔细包好,放入马口。

这时单雄信进来,回禀道:“洛阳没有云水寺。”

明崇俨皱起了眉头。看来和尚与公孙三娘是一伙的了,他们来自哪里?莫非真的与万回和尚有关?

单雄信又道:“我回来时听说孤山那老虎昨夜又伤人了。”

明崇俨想起公孙三娘说前几日死的人是段三,可段三明明活着,那死的人是谁?

单雄信递过来一个葫芦和一张羊皮说:“老虎吃人的地方发现了这个。”

明崇俨眼前一亮,一把接过来。

这葫芦上还有字迹:“方丈大师亲自品尝。”这是他那天寄的东西啊,他还记得那匹漂亮的枣红马。

他对督无咎道:“你骑上骁骑尉所变的马去公孙三娘那里,就租送这个葫芦的千里驹,租回县衙,我要审问它。”

督无咎骑着骁骑尉所变的那匹马来到王孙留。

此时已近黄昏。道路上飞驰而来的骏马络绎不绝,王孙留的生意依然兴隆。督无咎早早下了马,让骁骑尉混入刚刚归来的马匹中进入了马棚。

督无咎大步进入酒楼中,很顺利就租到了那匹枣红马,上马就走。

这马果然疾驰如电,在大路上飞跑一阵,忽然折了一个弯,走入小道,督无咎一愣:“这不是回黄陂的路啊。”他勒转马头,这马哪里肯听他的,只管飞驰。

山间已经无路,这马却不管两边荆棘草丛,一个劲儿飞奔,不时有树枝荆棘刺到督无咎脸上,督无咎只好紧紧贴在马背上,不敢再动。

两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这里分明是老虎吃人的地方。

他大吃一惊:“这马是要驮自己去喂老虎!”

他顿时明白前两个人的死因了。

正惊骇间,这马突然站住,仰天咴儿咴儿地叫了几声,侧耳聆听,随即又叫了几声,四周还是一片寂静。

督无咎翻身下马,掏出弹弓,装了铁丸警惕地看着四周。

突然这马转到身前,后蹄抬起,踢在他的手腕上,督无咎手腕剧痛,弹弓不由脱手,这马又是一蹄子袭来,正中胸口,督无咎仰天跌倒。他连忙坐起,那马竟然又一脚向他头上踢来。

督无咎大叫一声:“完了。”

却听这马痛叫一声,跌倒在一旁。

督无咎翻身站起,见单雄信手拿一杆白如人骨的长槊,双目如电盯着那匹马。这马被一根绳索死死缠住。

“我就知道这马会到这里来。”明崇俨从旁边树丛中走出,掏出一张符咒,这马主动张嘴吃了。

随之这马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响过,这马居然张嘴喊道:“潇潇!”

明崇俨立刻听出了这声音,惊道:“你是李毅闻?”他上前一把将绳索扯掉。

这马翻身站起,来回跑动,高声喊叫:“潇潇!”

明崇俨急道:“潇潇是谁?”

这马对明崇俨焦急道:“潇潇是我妻子,以往我驮着人来,叫几声就会出来。”

“那只老虎?”明崇俨和督无咎立刻明白了。

这马焦急得流下眼泪,喊道:“潇潇!”

明崇俨转身对单雄信令道:“你带人找找。”

单雄信一挥手,就见四五十个人影散入丛林中。

李毅闻抬头看向明崇俨:“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我妻子,她自从怀孕后,胃口大变,只吃肉,身体长毛——”

“这不是怀孕,”明崇俨打断他,“她是被人喂了虎蛊,人吃了之后十月之内就会化为老虎。”

“我明白了。”李毅闻长叹一声,“这定然是万回和尚所为,那天我带妻子到西明寺游玩,万回和尚就说我妻子是虎妖,我斥责他一番,回来后,就这样了。”

果然是万回,明崇俨皱紧眉头:“你又是怎么变成一匹马的呢?”

李毅闻痛苦道:“天后知道了,说我勾结妖人,要将我妻子杀了,我在皇帝面前拼死力争,这才换得个流放。我原想请你看看。可是没有想到,走到这里她突然变成了一只老虎,虽然长得凶猛,却胆小得很,我陪了她两天,看她饿得难受,决定去租一匹马杀了给她吃。哪里知道,我一刀下去,那牲口竟然变成了一个人。是人就是人吧,她就吃了,可是我竟然变成了一匹马,我就干脆到王孙留,将那些差役送来让她吃。”

这时单雄信回禀道:“方圆四五十里没有老虎,我们发现一道车辙印,直到王孙留。”

明崇俨一惊:“坏了,你妻子性命不保。”

“什么?”李毅闻马腿一软,坐在地上。

明崇俨道:“这虎蛊养上十个月,人化为虎,虎蛊也会养成百余个,这公孙三娘将你妻子夺走,今夜恐怕就要破腹取蛊了。”

“明府快点儿救她啊!”李毅闻的声音带着哭腔。

明崇俨叹息一声:“虎蛊入体已久,若不破腹取出,这蛊毒就会噬咬全身破体而出,怎么也是救不了了。”

李毅闻怒道:“我去跟他们拼了!”

明崇俨一把拉住缰绳:“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本来就是冲我来的。你们夫妻不过是他们的工具而已。”

李毅闻和督无咎都愣了,一脸疑惑地看着明崇俨。

“万回和尚算准了你会来找我,所以他们先让这公孙三娘以私驿为掩护,寻找那些骨骼上佳的人,先把他们变为所谓的上品千里驹,然后等着你们夫妻两个到来。到这里正好差不多九个月。今晚他们取出虎蛊,就会喂了那上品千里驹,这一百多匹马就会变成一百多只老虎,他可以操纵这些老虎袭击我黄陂,百姓遭殃,我自然难辞其咎。”他一拳打在树上,“今晚看来就要见高下了。”

督无咎听得大怒:“我和你一起去。”

明崇俨不理他,一道甲马符咒贴在腿上,瞬间跑出老远,消失在烟尘中。

明崇俨远远就听见群虎啸声,有的愤怒,有的哀嚎,有的凄惨。

月光下百余只老虎围在王孙留楼门口,正在相互撕咬,似乎都争着要进到屋子里去。明崇俨见一只大虎一虎爪扇倒一只老虎,张嘴又反咬一个,已经走到门口,正要进去,不料十余只老虎一起向它扑来,摁倒在地,群虎一阵撕咬,刹那间就成了碎片。这时候又一只老虎要往里面冲,群虎又冲过去撕咬,地上很快就倒了一大片虎尸。

明崇俨正自疑惑,忽听有人低声喊:“明府。”

旁边草丛中钻出一匹马来,正是明崇俨派来下药的骁骑尉。

明崇俨赶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骁骑尉道:“我到这里才发现他们今天一天没有喂马了,我也没机会下药,很晚他们才送草料过来,我就偷偷把你给我的药下到草料里,没有想到大家吃完都变成了老虎,只有我没有变。”

明崇俨看看那骁骑尉,突然明白为什么公孙三娘不肯将马匹阉了,因为一旦阉了,这马服下虎蛊也不会成为老虎。

明崇俨看群虎都急着往楼内冲,疑惑道:“楼内有什么?”

骁骑尉道:“楼上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母老虎,这群虎一下子就围了过去。”

明崇俨一愣:“哪里来这么一只老虎?”

骁骑尉摇头。

明崇俨对单雄信下令道:“你给我开路,我要冲到楼上看看。”

单雄信和灵兵挥动棍棒武器,这些老虎受痛让开一条路来。

明崇俨冲过虎群,直奔楼内。

他听到头顶一声虎啸,抬眼看,一只白虎正冲他吼叫。

白虎猛然向他扑来。

单雄信飞身而上,长槊横扫,打在白虎脖颈,白虎跌倒在地,随即又站起身来,却不敢再扑过来。

明崇俨扫视楼内,看见旁边地上血泊里躺着一只虎,肚子已经被剖开。

他恍然大悟,这是连环咒的作用。自己那天画了连环咒施加在羊的身上,但李毅闻的妻子化身为虎,身有虎蛊,所以这咒语对她不管用,但是公孙三娘身上没有,杀了老虎,她自然就变成了一只虎,一只母老虎。

明崇俨哈哈笑了:“你这才是作茧自缚。现在一百只老虎等着在你身上发泄情欲呢。”

公孙三娘气得连声吼叫,她的爪子在地上不断地抓,明崇俨看了几眼立刻明白,笑道:“你这是要画解除连环咒的符咒吧,不过你这爪子在纸上估计是画不了的,你在地上给我画出来,我画在纸上喂你吃怎样?”

公孙三娘盯着他,眼里要喷出火来。

终于这火渐渐熄灭了,她低下头去,用爪子在地上画了起来,在地板上画出一个大大的符咒。

明崇俨一眼就记住了,拿起纸笔画好一个。

公孙三娘纵身扑来。

明崇俨将手一缩,把符咒藏在怀里。

公孙三娘一声怒吼。

明崇俨说道:“我可不能先解除了你的符咒,到时候你恢复人身,楼下这群虎怎么办?所以现在需要等一等。”

公孙三娘又是一声怒吼。

群虎一直撕咬到天亮,楼下传来一声咆哮。

明崇俨低头看去,楼下群虎横七竖八躺倒了一片。

只剩下一只老虎,这老虎傲然长啸,正要走到楼上来。

就听“砰”的一声,这老虎跌倒在地。

督无咎手里拿着弹弓,骑在李毅闻所变的马上飞驰而来,他唯恐老虎不死,又连射几颗铁珠,打在那虎的要害处。他确认那虎已经死了,下马直奔楼内。

公孙三娘看着他一阵怒吼,督无咎举起弹弓就要打来。

明崇俨赶忙拦住他。

李毅闻跟进来,惊叫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以为这老虎是他妻子。

明崇俨走过去,将那符咒塞到他嘴里。

李毅闻就觉得体内像是有一根绳子系在他的头上和脚尖,将他的身体往两边拉。他一阵抽搐,跌倒在地。他想使劲蹬开那绳子,哪知双脚一踢,就觉双腿一阵轻松,低头看已经是人的双脚,再看身体也全部恢复正常。

他正要站起来,忽听身边一阵虎啸。

身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只吊睛白额猛虎,一副弹弓落在他脚边——这虎正是督无咎所变。

刚才明崇俨的注意力全在李毅闻身上,忘了督无咎射杀的那只老虎身上还有连环咒,众虎互相厮杀看不出来效果,但督无咎杀了老虎,这连环咒就应验在他身上了。

他急忙画了一张解咒符,伸手要扔过去,督无咎却一爪子将之撕了个稀烂,朝着明崇俨一阵怒吼。

明崇俨看他眼神发红,瞬间明白过来,引情散的功效也转移到了他身上。他回头看向公孙三娘,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三娘帮忙除了他这欲望吧。”

他飞身过去,拉住李毅闻跑到楼外。

明崇俨画出两张解咒符,静静等待,直到听得楼中虎声长啸,笑道:“好了,督少府遂了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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