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而烦恼。
胖子就遇到了这么一桩事。
当他想纹身的时候,他的好朋友方晓不但没有劝阻,反而推波助澜的把他的这个想法变成了现实。
虽然这个现实也带了一点点虚假。
但胖子仍然尝到了不少苦头。
他现在不想纹身了,别再跟他提这个,他能把人捶死。
可他还是没办法很好的面对方晓。
一想到自己跟个傻子似的,为了一个虚假的纹身在马路边上苦苦后悔。
而方晓则像个无情的看客,看电影似的看着他的喜怒哀乐。
这过程也许有点艺术加工。
但胖子觉得方晓应该就是这个形象:无情的看客。
而他王锦文就像旧社会里的舞女似的,按着看客的喜好表演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很羞耻,极度羞耻。
胖子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和方晓成为好伙伴了。
……
离开姚旭的小店后,胖子就直接回学校了。
这时已经是下午,第一节课都已经上了大半。
首先当然要去和老黄打个招呼,然后,在老黄的要求下,胖子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恢复无瑕的后背。
老黄面无波澜的点了点头,然后批评了一下胖子想纹身的恶劣想法,接着就摆了摆手,让胖子走了。
胖子回到了教室。
“一趟怎么这么久?”旁边的同学好奇的问道。
“……有点事儿。”胖子随口敷衍了一句,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同学一看这胖子有心事,也就识相的不再问了。
胖子这一趴就是两节课,假寐成了真睡觉,等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已经走光了。
胖子一起来,就看见苏静坐在他桌子前托着腮看着他。
傍晚的阳光斜斜的射下,给少女完美无瑕的面庞染上一层金黄,这一瞬间胖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猛的跳动了几下。
少女笑了笑,撩人心弦。
“有心事?”
胖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
二人肩并着肩走在学校操场上,
胖胖的少年断断续续的向少女讲述着一些事情。
少女认认真真的听着,偶尔转过头来问上一两句。
俩人就这么慢慢地走着,走着。
不远处的门卫室旁,
方晓敲了敲门,没有答应。
老陈应该是巡逻去了。
方晓将手中的特意打包好的一小包卤菜放在了门槛上。
他是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菜篮子。
方晓默默地看着远处的胖子和苏静。
学生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而纯真的群体。
他们因开心而开心,因悲伤而悲伤。
他们有条件放肆的哭与笑。
他们对身旁一切本能的散发着善意。
他们活泼,善良,充满创造力。
他们可爱而倔强。
他们偷偷酝酿着最纯粹的喜欢。
方晓想起一个有趣的家伙了,那人就特别喜欢学校的氛围,搞得他对学校也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他遇到那人时,那人已经七老八十,白发苍苍了。
那天天气很好,正是离别的好时候,他们在清华园的篮球场晃了一会儿,又跑到旁边的网球场坐了坐。
接着就去了车站,方晓认真的看着站牌,分辨着自己待会儿要坐哪路车:“我待会儿还得有个地方要去。”
“你那个师傅是吧?”老人接话道,然后挺认真的看向方晓,问道:“你真没有什么养生的秘诀要告诉我吗?”
方晓:“我也挺想告诉你的,但真没有。”
然后又顿了顿:“那两滴血务必好好保存,可解疾苦。”
老人“哦”了一句,想了想,又没头没脑的问道:“你说人会有下辈子吗?”
方晓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公交还没有来,老人坐在候车椅上,认真的说道:“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要吃的胖胖的,然后在上学时谈个恋爱。”
方晓好奇的看着他,他不是很明白胖和谈恋爱有什么关联。
老人对这个话题似乎格外有兴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小时候伙食就要很好,也不用出去干活,然后就能够吃的很胖。”
“然后我一定要在上学时认识一位我喜欢的女孩,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打网球,然后再养一只猫。”
方晓看着老人,他似乎对上学,吃饱和谈恋爱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
不过相较于把事情期待于虚无缥缈的未来,他更倾向于在当下解决。
“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个人的。”方晓那时对他说道:“让她来陪你。”
方晓看向老人,认真的说到:“你这把年纪了,也没必要在乎那些看法了吧。”
然后他又顿了顿:“而且现在长胖了很容易找不到女朋友的。”
老人陷入沉思。
“你这人,真没劲。”老人眼中的光迅速的黯淡了下去。
“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的。”方晓坐在候车椅上,静静地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
老人看得更远,他望向天空,眼神深邃。
“管他娘!”老人轻声骂道。
“切。”方晓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老人这是拒绝了。
嘀——
公交车到站了,方晓两步并一步跨过车门,然后转头。
“你多保重。”方晓说道。
“有机会我去看你。”老人朝方晓挥了挥手。
“好啊。”方晓笑道。
公交车缓缓发动,方晓透过车窗,看见老人正远远地朝自己挥着手。
随着车子慢慢提速,老人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小,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然后车子一个拐弯,就连这个黑点也消失不见了。
这便是方晓对老人最后的回忆了,后来老人也常有写信来,抱怨着一些诸如猫拉肚子之类的琐事。
方晓有时也会回信过去,告诉他自己正在各地闲逛,想找一个有很多好看女孩子的地方定居下来。
老人也会很快的回信过来,询问这项伟大的工程的进展,并且对“很多好看女孩子”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
但他始终也没有来看方晓。
“有机会”这种措辞,真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承诺。
再后来,老人死了。
人终究是敌不过时间的,谁都一样。
方晓看着远处的胖子和苏静,摇了摇头,提起自己的菜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