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就这么以一种极为扯淡的语气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我并不是一直就这么活呀活呀就活下来的。”
“偶尔我也会死上一回。”
“虽然至今为止只死了一次，但这也可能是因为我并没有活太长的原因。”
“但最近……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可能我马上又要死了。”
方晓说到这儿，语气中居然带着一点开心：“一般情况下，可能要好多年以后才能醒来了。”
方晓笑了一下，接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萧瑟起来。
“但这也不一定呐，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方晓说道：“所以你得快一点。”
李叔点点头：“我尽量。”
“好的。”方晓笑道。
“以后不能联系了。”李叔说道：“容易被查到。”
方晓本来想说他并不怕被查到，但思索片刻，只是点了点头。
李叔打了火，发动车子慢慢向前驶去。
方晓则站在路边目送他远去。
突然，方晓大声说道：“如果你还能回来，我做主，让夏寒怜认个干爹。”
李叔浑身一震，双手死死的抓紧方向盘。
方晓再没有多说什么，举起手，挥了挥。
这个时代，很多词语好像都已经被玩坏了。
一提起“干爹”，人们似乎总是不自觉的会朝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向联想。
尤其这事情发生在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和十七八岁的漂亮小姑娘身上时，恐怕每个听到的人都会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李叔其实也是有想过这事的，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没有儿女。
可夏寒怜就是他的女儿。
刚出生时李叔其实还是很嫌弃她的，小孩子出生时总是长得很丑，夏寒怜尤其的丑。
李叔就想：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小孩呀？
那时候李叔还只是李哥，有时还要兼职一下扫地阿姨，扔扔尿片什么的。
然后就更嫌弃了。
可嫌弃也没用，原本丑不拉几的小孩就这么慢慢长大了。
因为身份的原因，有时候夏邑天是不能陪在夏寒怜身边的。
于是，
接送孩子放学，陪孩子出去玩，给孩子买零食，喂孩子喝奶……
很多时候就由李哥一人承包了。
有时候一起喝酒，夏邑天也会打趣：“你这叔叔比我还像爸爸。”
李哥也会没好气的反驳道：“我没有孩子，但是养孩子的步骤我真是一个都没少！”
可叔叔毕竟是叔叔啊，有时候他也有点小心思，他也想当爸爸。
毕竟他真的吃了很多苦头啊！
早一点的时候，为了教好夏寒怜，可怜的李哥不知道看了多少花里胡哨的育儿书。
去你妈的门前大桥下！
到后来，夏寒怜长大了，李哥也变成了李叔。
为了找共同语言。人到中年的李叔又开始接触小朋友流行的qq飞车，王者荣耀……
天知道他卡着那精确到秒的休息时间打游戏是什么感受？
没有多少亲爸爸比他辛苦了好吧！
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认爸爸这事儿，在现在好像确实不太好。
小孩子嘛，都好面子，不能你说叫爸爸就叫爸爸。
再说夏家也不一定同意。
他毕竟不姓夏。
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愿望。
他只希望，有一天，当他老的快要死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应该躺在病床上吧。
当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刚开始丑不拉几的小女孩。
也能陪在他身边。
然后他就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就像每个要死的老人一样，说些乱七八糟，意义不明的话，然后撒手人寰。
然后小姑娘大哭，依偎在将要和她相守一生的男人身上。
等会儿，相守一生的男人？
李叔突然有点不乐意了，也不知道将来是哪家的猪要拱我家的白菜。
淦！
……
但这毕竟只是想象，
今天之前，李叔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给予自己这样的承诺。
谁家承诺认爸爸的呀？
对吧。
简直就好像……儿戏一般。
李叔的视线慢慢模糊了，他猛的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空调的风怎么这么猛呢？
……
李叔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年轻模样的男人。
他就这么孤孤单单的站在路边，脸上似乎还挂着未退去的笑意。
他长得很清秀，长长的头发拢在后面，梳成一个小马尾。
他永远这么年轻，强大，充满活力。
但李叔有确定，在离别的一瞬间，他有在方晓的眼睛里看到深深的疲惫，与哀伤。
这可能也是促使方晓做出承诺的原因。
那样的眼神，不可能毫无缘由。
“他以前也这样目送着很多人远去吗？”
李叔喃喃道，他仔细回想着那个眼神。
也许在很多年以前，方晓也是这么看着别人离去。
甚至，死去。
看着一个人从婴儿到壮年，再到垂垂老矣，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巨大的悲哀，在这个年轻模样的男人身上又发生了多少次呢？
李叔不敢去想。
强者永远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但一个永远的强者，着实太过悲哀。
李叔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眼神，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道路上。
好好开车，接下来有的忙了。
李叔默默对自己说。
……
方晓看着车子慢慢远去，也默默地回头往家走。
路灯下，方晓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到家的时候，方晓发现小姑娘正趴在饭桌上睡觉，而桌上的饭菜丝毫未动。
？？？
方晓有点懵，这刚刚不都饿急眼了吗？怎么不吃饭呢？
他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两下，女孩迷迷糊糊的醒来。
她的脸上还带着将醒未醒时的红润，红扑扑的，好似熟透的苹果。
方晓问道：“怎么不吃饭呢？”
夏寒怜睡眼朦胧：“我本来想……没想到你这么久。”
方晓也是不由得笑了笑，他也没想到他和李叔两个大男人会因为月事的问题聊个半天。
方晓伸手试了试盘子的温度，已经有点凉了。
但还好，热菜不比炒菜，微波炉的操作方晓还是很在行的。
